一双红色平绒鞋
小时候家里孩子多,父母除了多养点鸡鸭鹅兔子以及大肥猪之外,日常开销就靠家里的那几亩田,所以日子过得着实紧巴。
印象中我们姊妹几个的衣服,大都是大姨家表哥表姐的。
一年四季,每人只需要一双棉鞋,一双单鞋,再加一双凉鞋。
回首童年生活,那双红色的平绒鞋总会在我脑海中不止一次地出现。
记忆中那是一个秋天,刚收割完豆子,秋日的太阳响晴响晴的,院子里晒了半院子带着豆荚的豆秸。
午后,暴晒了大半天的豆子,开始噼噼啪啪地渐次爆出豆荚。
母亲给我找了一根磨棍(推磨用的棍子),让我先大略地捶一下豆子,她先忙活其他的活,等闲下来再处理豆子。
我抡着磨棍捶打着豆荚,每打一下,随着“嘶嘶”“砰砰声”声,豆子就噼噼啪啪地落在豆秸下面的地上。豆子溜走之后,就只剩片片破开来的豆荚,挂在豆秸上,内壳泛着白色。
豆秸也浑身长满了细毛,可真干起活来的农村孩子,是丝毫不畏惧这些细毛的。
整日混迹在田间野外,早已磨练得皮糙肉厚,田里的庄稼上的毛刺,对我们这些农村娃来说,确实是不了什么的。
当然那天我之所以如此听话,并且卖力地捶豆子,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父亲骑车赶集去了。
父亲临走之前,我跟母亲说,我的鞋子挤脚了,前面都露着脚趾头了,没法再穿了,让父亲给我买双鞋子吧。
母亲便跟父亲说让他记得给我买双单鞋。
正当我捶豆子捶得正起劲时,父亲赶集回家了。
父亲一进门,我捶得更加卖力了,节奏也快了很多,但眼睛的余光却不停地扫视着父亲的大提包。
父亲停好车子,拎着提包进了屋,不一会,喊我进去,说鞋子给我买回来了,让我去试试。
我扔下磨棍,一溜烟跑进屋。
父亲笑嘻嘻地拿着一红色的鞋子,递给我。
我两手接过鞋子,哇,这鞋子的鞋面摸起来真舒服啊,软软的,绒绒的,用手把那绒毛撸一下,立刻就又弹了起来。
再看看那款式,方开口包了边,包边提篮把带着金属扣子,搭在鞋子后方,白色的内里,黑色的塑料底,真没想到父亲会给我买一双这么漂亮的鞋子。
我赶紧抱着鞋子,跑出门去,坐在豆秸上,脱了旧鞋子,换上这双红色的平绒鞋,虽然稍稍显大了一点,但穿着却是极舒服的,软软的包着脚,顿时,我内心的高兴,无以言表。
不自觉地哼起了跟着电视里学的半熟不熟的流行歌曲,手里又拿起磨棍,用力地捶着豆子,一时间,空气里弥漫着快乐的味道,仿佛连豆子也跟着欢蹦乱跳起来。
小时候除了喜欢这双平绒鞋之外,每年夏天拿到父亲给买的彩色的透明塑料凉鞋,也会高兴很大一阵子。
穿着新鞋,走路都会多看看地上,怕弄脏了鞋子。
现在想来,小时候虽然物质匮乏,但我们却很容易满足,一件新衣服,一双新鞋子,或者一顿好吃的,都可以让人高兴很大一阵子。
长大后,虽然物质生活越来越好,衣服鞋子唾手可得,但小时候那种满足感却也日益难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