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证一场落雪
文//朱宪梅
冬天整日浑暗,阳光也不知道去哪儿寻欢撒野去了。空气有些浑浊,大地枯萎荒芜。
清晨的鸟儿依旧叽叽喳喳,听到它们的声音就感觉到天地间的生命气息尚在,那些生物生长的声音在恒古的宇宙里跳跃、灵动。
我从那些无妄的想象中清醒过来,红的、白的梅花儿都相继盛开,清雅脱俗。香味儿沿着思绪慢慢延伸,若是有一场雪路过,那该又是一番什么样的美丽景象呢?
在这个海拔600公尺的地方,想看一场雪是很不容易的。那些银装素裹、冰凌挂满树梢的地方,让我神往不已。有多久没见到一场飞舞的雪了?
少年时,我家住在高山上。大雪封山、冰天冻地的时候,人们都放下手头一切农活儿,缩在屋里面,烤着火、谈着天地,邻里东家走走、西家坐坐,一起拉拉家常,等待年的到来。
娃娃们则掰起指头数日子,等着那天穿上新衣裳,吃着大人们藏了好久的美食,这几天大概就是孩提时最幸福开心的时光了。大雪飞扬,什么农活也不用干了,可以静静地看着屋子外面厚厚的积雪,也可以去雪地上撒欢。
白天没事的时候,兄妹几个就铲着路上的积雪,让人们有一条可以安全行走的路。铲出的雪就用来堆雪娃娃,然后用黑色的炭画上鼻子、眼睛、眉毛,女孩儿呢用红墨水涂上红嘟嘟的嘴,再用玉米须编上一个牛角小辫;男孩儿呢画上一撮小胡须。此时,冬日的寒冷都变得如此可爱。
看着这漫天的雪,洋洋洒洒,满眼洁白。若是有若干红妆飘飘于其中,即使沒有相机也能把这景象刻印于心,这使我心生期盼。
到了晚上就是男娃娃们的天下了,年还未到就开始零落的放着鞭炮、玩着烟花,雪白雪白的天地间,五颜六色的火花跳跃着,美的惊心动魄。
雪越来越厚,瑞雪兆丰年呀,来年庄稼定有好收成,人们喜悦的心情越来越浓。
原来快乐还可以这么简单,生活也可以这么简单?一场雪和一个丰收的年景而已,或许是那时物质的匮乏让人们能安逸于这样的简单。
现在过年于我而言,就是期望一个假期。安静于一隅,冬眠一下,过几天与世隔绝的日子。每天的奔波劳碌,思想与躯体都像一个旋转的陀螺。需要时光来修身养性、吃斋念佛,清修灵魂。
但在冬天,如果没有一场雪的美颜,人与大地都是枯萎的,是没有生机的躯壳。
现在的生活日异月新,不在意吃了,也不在意新衣裳了。一年四季,无论什么颜色,从来不缺的就是这些生活日常品。从粗粮到细米,从粗布到华服,生活的层次是在步步高升,只有岁月像流水一般烟云远去。
此地没有雪,便去追一场雪吧。大抵美丽的东西总是不易让人忘怀。孩子们欢声雀语,雪于他们而言,就是一个一个的梦境。
我们选择的目的地是重庆奉节茅草坝,一个海拔1909公尺的地方。去的过程惊险刺激,我们舍弃了宽敞的泊油马路,进入了一个不知名的村落,这时才体验到乡村公路的滋味,毛路上面的一层粗石子子,薄冰包裹,至少45度角的斜面上坡,只听见车子呜呜的叫喊,随后就冒出浓浓的尾烟。好在一起有11人,推着车子上坡也不是啥难事儿。
孩子们兴高采烈,没有因这路的困境而沮丧。倒是大人们一路心惊胆颤的,既便如此,途中的风景还是不错的,一路下着冻雨,进入林区之后,山中的风景就与众不同了,晶莹的冰凌挂满了树枝,黛色中呈白,心情渐渐美丽起来。
踏入茅草坝,地面上就是一层厚厚的“牛皮凌”,风色凌厉,下了车不一会儿的功夫,人人个个就成“白头翁”。一个小孩兴高采烈的想过马路来,一动步就跌得四面朝天,吓得大人们直尖叫。我们都小心的溜着脚,慢慢移动,到了雪地上就轻松多了,可以爽性的跑动了。
一尺多来厚的积雪,凌的紧紧的,能见度不足5米,雾色沉沉,倒也真是个滑雪的好地方。孩子们学起东西来非常快,四个人在雪雾中飞奔,连最不爱运动的两个娃都争先恐后,玩了两个小时还不肯罢休。大人们则是属于胆小之列,几个塑料圈圈儿,从一个斜坡上朝下滑,都是翻着跟斗下来的,有惊无险。
天空飘着细细的雪,在林区里面近景远山都无法看的清楚。再厚的积雪居然也没了堆雪人的兴致,看着孩子们滑冰兴奋的神情,也算没有白跑这一次了。
其实这都算不得见证了一场落雪。
直到昨天晚上,我算是真正的见着了。毫无征兆,我们在路上闲逛,一场雪就来了,开始是雪籽籽儿呼啦啦的下了好一阵子,然后飘飘大雪顺势而来,好远就听到有人在喊:下雪啦,下雪啦,好大的雪呀。
我知道在这小城之中,有这样一场雪是让人足够惊诧的。广场上的舞曲停下来了,屋里面的人都跑了出来,都伸着脖子听着雪落下来叮叮嘣嘣的声音。
冬日里雪比雨更有情趣些,无论多大的雪,行走在路上都可以不用撑伞,看一场落雪要比淋一场雨有意思得多呀。
我自由散漫甚至是张牙舞爪的流浪在这飘渺的雪花里。使劲儿下吧,使劲儿下吧,我快乐的想着。仿佛看见一个白色的童话世界就在眼前,无数穿着红色衣裳的精灵,轻轻的踩着雪,像轻盈的风、像美丽的蝶飞呀、飘呀。
路边的白梅、红梅依然清香如故的开放着。若许我梦想成真,若许我青春依旧,我愿是那树寒冬孤独盛放的花,在色彩暗淡的季节里留美一丝留香一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