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蓬小学”学生伙国森忆战火里读书的岁月

“帐蓬小学”学生伙国森忆战火里读书的岁月

讲述|伙国森  编辑|田戈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似在眨眼之间,我的儿子都快要上小学了。看着如今优越的就学条件和教学环境,禁不住回想起20余年前的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我们就读的“帐篷小学”,还有我们那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士兵老师……

NO.1

  我的故乡就在八里河东山脚下的芭蕉坪村,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村寨四周各式火炮阵地星罗棋布,不分白天黑晚瞄准被敌军侵占的阵地“轰轰”怒吼,气势磅礴,撼天动地。

  战地官兵看到战区孩子因为烽火连天而荒废了学业。于是,派出一位士兵担任教师,在村子背后的一个石崖下拉起一顶军用帐篷,篷布上绑几块油毛毡作黑板,炮弹箱当课桌,就这样办起了后来闻名全国的“帐蓬小学”。

  我就是当年“帐蓬小学”的一名学生。坐在帐篷里,夏天热得像蒸笼,学生热得要么心情烦躁,要么昏昏沉沉的想睡觉;冬天冷得如冰窖,教室里要么一片跺脚声,要么就是一片上牙撞下牙的“嗒嗒”声;一遇大风吹来,篷布像裙摆似的飘去飘来,摇摇欲坠;一场雨过后,炮弹箱课桌就成了汪洋大海里的一叶叶扁舟。

  在我们10余个学生中,年龄大小不一,文化底子自然也参差不齐,在一个帐篷里就挂了三面油毛毡做的黑板。老师上完一年级的课,布置好作业后,又要就地去招呼二、三年级的学生。那时,有的苗族同学连汉语都说清楚,听起课来自然是一脸茫然。于是,老师们闲下来就一字一句的跟同学们认真学习苗语,在课堂上用汉语讲完,接着又用弊足的苗语来补充说明,情景很是滑稽,常常惹得同学们哄堂大笑。

NO.2

  我们的士兵老师不仅要上好课,还要时刻防护着学生的生命安全。遇到敌人炮火袭击的时候,老师还要给每个同学都戴上一顶钢盔帽。同学们个子小脑袋小,看上去炮弹箱上撑着的不是一颗颗稚嫩的小脑袋,而象一个又一个的大西瓜。

  在我们帐蓬四周就布置有几十门迫击炮,在风声雨声读书声之外,入耳的还有那震耳欲聋的炮声。有一天,帐篷外下着毛毛细雨,我们正在朗读课文,防空警报突然响起,老师们背的背、抱的抱、拉的拉,扑爬筋斗的将我们转在朗读课文,防空警报突然响起,老师们背的背、抱的抱、拉的拉,扑爬筋斗的将我们转移到猫耳洞里,有些年纪小学生的吓得爹呀妈啊的哭叫成一片。

  士兵老师们面对枪林弹雨不会皱一下眉头,可在这帮哭爹叫娘的娃儿面前一个个急得直抓耳挠腮。

  记得有一次,杜瑞刚老师突发奇想,郑重其事地将两把小花伞撑开后挡在防炮洞口说:“不怕,不怕,用伞挡起,炮弹就炸不着,弹片也飞不进来了。”小同学们的哭声果然嘎然而止,又全神贯注的听老师讲着童话故事,直到炮声熄灭……

  这么多年后,每当都已成家立业的同学们集在一起时,一提起这件事大家都会忍不住哈哈大笑。因为我们当时都坚信,杜老师的那两把小花伞真的能够把敌人的炮弹挡在外面!

NO.3

  士兵老师们的教学水平也许不是一流的,但他们关爱学生的心,绝对堪称一流。赵益红同学有一次脚受伤,无法走路去上课,准备请假在家休息,白峰老师没同意。然后,白老师每天早上提前两个小时起床,从山上的学校跑到村里,背起赵益红爬坡翻坎往山上赶;中午背下来又背上去,晚上再背下来。风雨无阻的坚持了一个多月,直到赵益红的脚伤痊愈。

  赵益红同学的功课没有被拉下,但白老师的手掌却因为背着他在陡峭的山路上竭力保持平衡时,被锋利的岩石刻下了几道深痕。

  当然,老师们也有大发雷霆的时候。当年我们年幼无知,不知道什么是危险行为。有一次放学后,我和涂绪福同学悄悄绕过岗哨卫兵,从废弃弹药堆里翻出几包火药,然后溜到教室背后燃放。可能是因为受了潮,火柴都快划光了,还没点燃。两人都有些着急了,不想放弃观看那火药急速燃烧时的那种壮烈景象。

  后来我们两人一合计,决定由我负责划火柴去点,涂绪福小心翼翼伏下身去,负责用嘴轻轻吹风过去助燃。不料就在他刚刚吹出第二口气时,随着“轰”的一声响后,一股白烟飞腾而起,他双手捂着脸在地边哭叫边打滚。正在教室里备课的孙哲明老师闻讯掀开篷布跳了出来,抱起他就往部队卫生所急奔而去。

  幸好只是微小面积的轻微灼伤。帮涂绪福处理好伤,孙老师转过身来就给了我一耳光——我感觉得出来,在他巴掌到达我脸庞的瞬间,就像武侠电影里内家高手出手刹那却又收回了九分功力。

  现在回想起来,若是当时我俩有个什么闪失,这将会给两个家庭带来多大的愁云惨雾?那一巴掌,让我明白了脆弱的生命是须要我们精心呵护的!

NO.4

  历任的老师除以上提到的外,还有肖维军、何正富、周真国……部队在不断的轮换,学校也一次又一次的搬家,从最初的一顶帐篷到三顶帐篷,从预制板房到石棉瓦砖房,直到如今的拥有100余名学生的现代化教学楼;我们的士兵老师也走马灯似的调换,有的在了多则一年,有的仅仅几天,有的在战斗中牺牲,有的洗去征程返回了家乡。

  转眼一瞬间20余年过去了,很多同学的子女也依旧进入了“帐篷小学”读书,不同的是,今天的“帐蓬小学”的校舍已经不再是昔日真正帐蓬。

  因为有这样的经历,我们更加珍惜现在这来之不易的和平,更珍惜那特殊环境下建立起来的师生情谊。在前不久由昆明一家公司组织的徒步老山活动的座谈会上,我与远道而来的肖维军老师相拥而泣,涂绪田同学与20余年未谋面的何兴权老师通电话时,电话那头无语凝噎,电话这头泣不成声,惹得会场的所有人员眼圈潮红。

  我们的士兵老师啊!如今已20多年了,你们都在哪里呢,你们都还好吗?在那被炮火烧焦的土地上,如今已披上绿装;当年淘气的学生,现已为人父人母;简陋的帐篷,早已更换成了冬暖夏凉的现代化教学楼,再也不用担心风雨的侵蚀……明年将迎来“帐篷小学”建校30年庆典,人生能有几个30年呢!都回来看看吧,看看你们曾经一手拿枪,一手握粉笔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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