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铁峰：跛 五（小小说）
跛 五
张铁峰
鸟市与人市只隔一条很窄的街，却像隔着一条隐形的河。
跛五，今天又没揽到活儿。他饿着肚子，低着头，被自已的影子牵着，一瘸一拐地，从人市转悠到鸟市上来。这是十年来第一次，在鸟市没散时，跨过民生街这道心头的坎。
五颜六色的羽毛，好听的叫声，沒有一只能叫上名的。跛五，只认识麻雀和燕子，连在门前梧桐树顶垒巢的灰喜鹊也不认识，叫它长尾巴鸟。
鸟笼，像一座座小房子，圆的、方的，关住了翅膀，却关不住乡音。这些鸟笼，和他建造的房屋一样漂亮。挂在杆子上，摆在地上，还有的被单手托到头顶。笼里的鸟儿叫着，跳着，扑楞着，仿佛招呼主人撒米，或是招徕买主。每个鸟笼上都挂着一个标签，注明鸟种、产地和高昂的价格。这情景，使跛五联想到蹲在路边的伙计们，一个个举着水电、瓦匠、搬运等招牌等待雇主。看惯了冷眼的跛五，此刻，眼睛一热，流下两行清泪。
“跛鹉——”“跛鹉——”
跛五以为有人叫自己，转过身。
“剩下一只跛鹉，五十元，便宜卖来！”
跛五顺着声音望去，原来是个卖鹦鹉的。他用左手托着鸟笼，高声叫卖。笼子里是一只小鹦鹉，绿色的羽毛，桔红色的颈子，拖着一条断腿，一歪一斜地跳跃，挣扎着立在笼子里的横木上，翅膀不时地扑打，努力保持着平衡。跛五的心一阵阵地疼，像被什么猛杵了一下。紧接着，天旋地转，一声巨响，仿佛一座大厦忽然崩塌，瞬间压垮了他……
“一只瘸腿的鹦鹉，谁会要呀？”
跛五被好心人扶起来。他拨开人群，摇摇晃晃地走到卖鹦鹉的人面前，掏出口袋里的一把毛票，凑足五十元钱，交给卖鸟人，一句话也没说，接过鸟笼，转身走了。
“跛鹉！跛五！哈哈哈……”
夕阳西下，散步的人越来越多。跛五，分不清哪个是卖鸟的，哪个是买鸟的，哪个是遛鸟的，哪个是看热闹的。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像个摇摇晃晃的巨人。
跛五，姓吴。人市上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也没有人知道他是那里人。听说，他当过兵，十年前为雇主拆房时被压断了左腿。
张铁峰，陕西省礼泉县人，中学教师。文学爱好者，用文字滋养灵魂。
《西北作家》精彩文章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