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一张老照片 陕西/王选信
这是一张上世纪六十年代的全家福,也是父母留给我的唯一财富。
左起:留着两条长辫子、怀里抱着小孩,脸上露出了淡淡微笑的是我的母亲,抱着的小孩是我的弟弟,估计也就是几个月大小;留着寸头、楞角分明的上脸上、镶着浓眉大眼,穿着对襟粗布棉衣,看上去比实际年令大许多的是父亲;中间坐着头顶手帕、清瘦仙逸、倬姿犹存的是祖母,祖母前面站着头戴布帽、傻呼呼的小孩就是我;祖母右边是身穿列宁服、自来卷发、胸前插着钢笔的是姑妈;最边上站着约七八岁,面带笑容、活泼可爱的小学生是我哥。
从哥仨的年龄上推断,照相的时间应该是上世纪的1960年。
这是在县城照相馆工作的余兴哥利用星期天,帮我们拍照的。
余兴哥是县城照相馆有名的摄影师。
冬天的早晨,空气中透着阵阵寒意,母亲起床后,先把靠北墙的苞谷杆移到后院,然后洒水扫地,桐树周围,拐枣树周围,柿子树周围以及院中的旮旯拐角,打扫得干干净净。等中午温度升起来了,全家人要在院子里合影留念。这可是轰动全巷子的一件大事,要不是余兴哥这个进水楼台,有几个人去照相馆照相呢?尤其在食不果腹的年月里,能正儿八经地照一张全家福,是多少人梦寐以求地奢望。估计是姑妈和祖母商量后,找余兴哥说的情,才有了这样的机会。姑妈是从旧社会过来的知识分子,有思想,有见识,也能出得起照相费。
哥哥穿着母亲早已准备好的,洗得干干净净的棉衣、棉裤,和穿着用姑妈旧列宁服改制成小棉衣的我,高兴地在院子里嬉戏玩耍。暖融融的太阳挂在天上,兰兰的天空中漂着白云。
正午的时候(家里没有表,日头定时间),余兴哥扛着照相工具匆匆赶来,姑妈和祖母像迎接亲人般的招呼余兴哥坐下歇息,父亲从上房中搬出两条长凳子,母亲在架格前打扮的焕然一新。余兴哥顾不得喝茶吸烟,急急忙忙的和父亲把布帐背景顺着北墙跟拉开。墙头上爬满了看西洋镜的顽童。大家按顺序一字儿坐好,经余兴哥反复叮咛注意事项后,随着“看我手”,皮囊一捏,闪光灯一亮,“咔嚓”一声,余兴哥大声说道:“好了”,大家才深深地松了一口气。顽童们吃惊地从墙头上溜下来,鸟兽散般地传播见闻去了。
这是残存在记忆中,依稀辨得的经过。
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家庭的变故,后来,这张照片不知所终,而重新得到这张照片,已经是四十多年以后的事了。
自从78年出门求学以后,家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祖母71年去逝、父亲74年去逝,姑妈85年去逝,母亲86年去逝;村里道路改造,老房子搬了几次,父辈们留下的遗物已不知去向,这成了我心中永远的痛。父辈们养我们不易,尤其在那艰难的年代里,如果能有一张照片或什么遗物,也是对我们晚辈心灵地慰藉和精神寄托。哥哥从小当兵在外,很少回家,妹妹早已出嫁,家中的弟弟很少关心这些锁事。多少次,我专门回老家找德高望重的堂哥搜集祖辈们留下的遗物,皆一无所获。08年一次偶然的机会,在外当兵(后转业)已40多年未见面的堂哥从陕南回老家探亲,饭桌上闲聊时,无意中说他家藏有一张我家的全家福照片,听后如获至宝。后来,堂哥回陕南后,立即用信封寄与我,我还是找在县城照相馆工作——余兴哥的儿子,帮我翻拍放大后存于镜框之中。
每当看着这张具有时代感的照片,心中就涌出了不少疑问:三年灾害期间,人们在死亡线上挣扎,而姑妈、祖母怎么还想起照张全家福呢?是深谋远虑,欲留下历史的瞬间,还是怕饥馑日甚,家生不测?
母亲从58年到78年的20年间,一直是生产队的妇女队长,她吃苦耐劳,舍得出力,生活节俭,心底善良,带领妇女们为生产队的经济发展做出了一定的贡献,在村上享有很高的威信,三年灾害期间,吃糠咽菜,勤俭持家,才救活了我们全家,她是我们家里的大功臣。父亲为人忠厚,性格急躁,不善言表,虽念了7年书,仅会写自己的名字,但心灵手巧,尤其擅长机械设备维修,如村里带水车的柴油机、锅驼机、架子车、喷雾器等机械,都由他负责修理,也算是村上的手艺人。姑妈是个教书先生,一生无子嗣,视我们兄弟为己出。对我们学习更是重视,从小学到高中,每学期开学前,我们都不知道问父母要学费,因为姑妈早为我们准备停当了。放学了,父母总是催促我们给猪拔草,做家务,而姑妈却教我们读书写字,并经常和学校老师交流,随时掌握我们地学习情况,促使我们从小对学业不敢懈怠。没有姑妈,就不可能有我哥和我的今天。
父亲、母亲、祖母、姑妈的形象,常在我的梦里出现,她们给了我生命,她们在艰难困苦中哺养我长大,我的身上流淌着她们的血液,我的身上有她们的影子。
看着照片,我常常难以安眠。在这世道纷纭,熙熙攘攘,物欲横流、人心不古的时代,我要经常检视自己,避免随波逐流,偏离正道,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和洁净的心灵。
遇到困难的时候,我会在照片前默默地静坐,放下我的心,听听先辈的教诲;遇到烦心事的时候,我会和父辈们说说话,出出闷气,心里会舒坦许多;有了些许成绩的时候,我会及时地向她们汇报,让她们分享我的幸福和欢乐。
我常想,这张照片,能流传到我手里,肯定是先辈英灵在冥冥之中的使然,我要把它永远地挂在家中,留在心间,我要让它世代相传。我要从相片中吸取无穷的力量,不断的进取,做一个无愧我心,不给祖宗丢脸的人。
我知道我肩上的担子,我知道我的历史使命。
俗语说,离地三尺有神灵,神灵是什么?神灵就是这张照片上的父辈们,我相信她们时刻注视着我的一言一行。
作者简介:王选信,1956年生。2011年开始学习写作,至今在报刊杂志以及电子媒体上发表三十余篇文章。系长安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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