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塞•奥古斯丁诗选
点击上方↑↑↑ 蓝字“诗塾”关注我们
何塞·奥古斯丁·戈伊蒂索洛（José Agustín Goytisolo, 1928-1999），西班牙“五零年代”重要诗人、“巴塞罗那派”代表诗人，小说家胡安·戈伊蒂索洛（Juan Goytisolo）和路易斯·戈伊蒂索洛（Luis Goytisolo）的长兄。主要作品包括诗集《回归》（El retorno, 1955）、《明亮》（Claridad, 1961）、《道别的最后》（Final de un adiós, 1984）等，题材丰富、篇幅多样、风格独特。他尤其擅长写作自由体诗歌，追求文本内的音乐性。因其诗歌语言琅琅上口，多首作品被改编为歌曲而广为流传。
西班牙二十世纪文学史上有几个天才辈出的文学家族，其中不能不提到来自巴塞罗那的戈伊蒂索洛三兄弟。何塞·奥古斯丁·戈伊蒂索洛最年长；仲弟胡安-戈伊蒂索洛可谓战后最具代表性的小说家，他的长篇《身份的记号》至今仍是了解西班牙从内战到独裁几十年民生、苦难与现实的必读书；幼弟路易斯-戈伊蒂索洛同样是成就卓越的小说家，2013年荣膺西班牙国家文学奖。三兄弟中，何塞-奥古斯丁-戈伊蒂索洛是唯一以诗歌作为主要创作体裁的。
下面詩塾收集他的诗集里的一些作品，给大家欣赏。
……………………………………
有 时 候
有时候
有人在超市胆怯地对你微笑
有人递给你一块手帕
有人在牙医等候大厅热情地问你今天几号
有人嫉妒地看着你的情人你的男人
有人听见你的名字突然开始哭泣。
有时候
你在一本书的扉页里发现一张旧照片
是你爱的人，这让你浑身发冷
你从大西洋上空飞过每小时几千公里
想着他的眼睛他的头发
你在采光糟糕的房间想起
阳光明媚的一天
你碰到一只脚让你虚弱得像个十五岁少女
你送出一顶草帽然后开始尖叫。
有时候
一个女孩唱歌而你感到悲伤并爱上她
一个农业工程师在门轴外迎接你
一只塞壬让你想起消防队员或者握平衡杆的杂耍人
一只俄罗斯玩偶让你想掀起她的裙子当做奖赏
一条旧裤子让你热烈甜蜜地渴望你的丈夫。
有时候
广播里讲述一个荒唐的故事你记起
一个男人在世时曾是你的朋友
人们朝你开枪没有击中而你一边逃跑
一边想着你的妻子女儿
要你们做这做那接着你爱上了
那个不在乎这些的人
人们说起时间而你梦见一个埃及女孩
大厅熄灯你却摸索着朋友的手。
有时候
在一间酒吧等她回来你在一张精细的
餐巾纸上写一首诗
他们说加泰罗尼亚语你想快乐地或者随便怎样
咬你的女邻居
你上楼梯想如果那个你喜欢的男孩在到达
四楼前强暴你该是多美
钟声敲响你爱上敲钟人或者神父
或者上帝如果上帝存在
你看向看你的人想有全部正好的力量
命令全世界的钟
在这一刻停摆。
有时候
只是有时候伟大的爱。
（汪天艾、Alicia 译）
………………………………
事 件 的 真 实 动 机
去年夏天任意一个晚上
那个男人想结束所有
晚饭过后
喝了一升多咖啡
送下四五个细颈小瓶里
全部的安眠药片
（平时用来安睡）
没有感觉地抵达死亡。
只有某些传言试图
给发生的一个解释：
确信他生了重病
一个远房表妹威胁他
要把一切告诉丈夫
生意不顺
失眠困扰
或者他的爱人不在乎他。
而事实上
事情简单得多：
因为他总是一个孤独的人
因为生命不再令他感兴趣
因为那个夜晚热得气闷
因为他很智慧。
（汪天艾 译）
………………………………
给 胡 莉 娅 的 话
你回不去了
因为生命推着你
像一声无休止的嗥叫。
我的女儿，比起
面朝盲墙哭泣，还是
用人类的欢乐活着更好。
你会感觉受困
你会感觉迷失或者孤独
也许你会希望没出生过。
我很清楚会有人对你说
生命并无目的
只是一场不幸的事件。
那个时候要永远记得
这一天我写给你的话
想着你，像现在这样。
生命是美的，你会看到
尽管有那些尽管和苦痛
你会有朋友，你会有爱。
单单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这样轮次，一个一个
如同灰尘，什么都不是。
而我当我对你说话
当我给你写下这些话
我也想着其他人。
你的命运在他们的命运里
你的未来是你自己的生命
你的尊严是所有人的尊严。
那些人渴盼你坚持
希望你的快乐能帮助他们
你的歌在他们的歌里。
那个时候要永远记得
这一天我写给你的话
想着你，像现在这样。
永远不要投降不要离开
道路，永远不要说
我受够了我要停在这了。
生命是美的，你会看到
尽管有那些尽管和苦痛
你会有朋友，你会有爱。
剩下的没有选择
这世界本来的样子
将是你全部的遗产。
原谅我没有更多的话
对你说，你要理解
我也还在路上。
要永远永远记得
这一天我写给你的话
想着你，像现在这样。
（汪天艾 译）
（这是诗人在1968年时写给他年仅7岁的女儿的诗。面对7岁的女儿，戈伊蒂索洛为她描绘了面前铺开的人生之路，这世界的样子就是她拥有的全部，人生如此美丽，有爱，有朋友。而且，无论在什么时候，他都请女儿记得，在这一天，他曾想着她写下这些话。）
………………………………
猫 回 来 了
猫从猫洞
出走
到今天已经
在外六天。
回来我的猫
老鼠
正在跳舞。
在天台
在屋顶
猫踱着步子
得了爱情病。
回来我的猫
老鼠
正在跳舞。
最后朋友
对它说够了
就这样狡猾的家伙
转身回家。
猫回来了：
现在老鼠
不跳舞了。
（汪天艾 译）
………………………………
历 史 的 唯 一 意 义
在十字路口选择道路
然后沿着路向前走
背后留下从出发点
其他千万种可能的计划。
像一个孤零的人
整个人类作为整体
在合约与革命中继续
偶然地前行
沿着漫长而不定的旅途。
无论是否宿命论者
历史唯一的意义
就是旅行在丛林间
一条施工中的铁道
遮住走向阻挡着回程。
（汪天艾 译）
………………………………
Non Non——为了帮一个大女孩入睡
假如三点了你睡不着
你看见墙上有女巫的影子
听见幽灵怎样在你的浴室里洗澡
如果家具开始嘟囔
风在窗口背诵你的谎言
你不要紧张不要叫醒任何人
想想生命抽一支烟
同样的你别再去死
有人给你买了几条新内裤
事情就是这样一切都很好
你挨饿或者街上有人说你丑
才是坏事
读一会书给我写张便条知道点
收音机里唱的消息
non non不要这样慢慢数羊
non non睡吧我的爱羊和羊……
（汪天艾 译）
………………………………
一 个 爱 情 故 事
他们相爱。那是
最早几场夏雨的时节
他们相爱。日子
像长长的白色丝带
围绕他们交织的身体。
大概过了一年
然后三年七年他们
还是非常直接地相爱
在公园的树荫肥沃的床榻
寻找对方。
他们几乎从不说话。她说
人们都在等她害怕
而他在办公室里上班，
盯着挂钟等待
重新回到她身边的时刻。
他们不同他们相爱。他
娶了一个金发傻瓜
她生了四个孩子
丈夫有条理乐天派
从来不懂她。
（汪天艾 译）
………………………………
镜 子 的 另 一 边
我想和他
在镜子的另一边
好让两人都成为
自己的观众
观看快意与风度
任性与缺乏。
我想和他
在影子的另一边
那里所有的文字
混进音乐
用和谐的铿锵
环绕那些相爱的人。
我想和他
在生命的另一边
年岁与失望的生命
钉住的两个人像油画里
阿波罗和达芙妮：她变成树
他抓住自己的爱。
（汪天艾 译）
………………………………
问 题 的 解 决
为了忘记一段不幸的爱
女孩投身别的男人
现在她已经不记得那段爱
因为所有的不幸混在一起。
（汪天艾 译）
………………………………
不 爱
女孩：如果真的你已不和他讲话
而他说觉得保持沉默很好
你们不再适合分享房子生活：
断开不爱在仇恨吞噬你们之前。
（汪天艾 译）
………………………………
朝向圣格里高利奥广场的窗
奇怪的时空间隔里如果你能
望见跳过光线的围墙
迷烟和它丧葬的侍从
在迅速的记号与宽敞的布景之间
你会有空洞的几刻看见
我们已经建成的：成卷的报告
重复的立面像尖叫落在
圈养的人群上面
窗户表达指责
光线和天线冲着空气背诵
它们知道的信息
一切都是
迷茫得像雾气里一艘船
绳索已断开不到任何
抽象尼龙的喋喋不休。
空气里
有成千上万的楼梯和数字
和名字和防空洞
像巨鸟的巢
遗弃的高速公路之间
空荡荒凉的宽大广场。
你保存的图景
一片不一样的土地已经很远
原野只是海滩旁边
海延伸的皮肤
树木没有水泥围墙。
但是
这是你的风景你的世界
以后从中会留下记号
被时间保存：几幢房子
球场的骨架或者教堂的
尖针继续活着就像现在
大街与隧道之间留下的古代废墟。
在未来高大金属化的城市里
会发现今天的足迹有人研究
我们什么样站在螺旋
与踏板之间望着一栋楼的墙
像你现在住的楼。有人
会想知道此刻正在
你脚下穿行的那些人
怎样生活。
到时候阳台和露台
还有这座并不友好的城市没有玻璃的空洞
会有什么意义呢
没人会明白生命曾经燃烧
在这么多倒塌的墙壁后面：
说得出我们怎样活过说不出为什么。
关上关上小窗逃跑躲进
房间不要打开窗户
别让光
也吃掉你仅剩的一点：
尖叫当中你的孤独
疯了的世界里你的疯狂
摇晃的平静带你
走向毁灭走向历史。
（汪天艾 译）
………………………………
被 生 命 包 围
在你也许不在的地方
比如在这里 你被生命包围
在每个熟识或遥远的驻足处
我会看到你的名字。
在这里 当你开始为一块大理石而活
当你破碎的身体面对阴影
人们标注上一个日期：三月十七日。
然后安静地叹息 为你祈祷。
他们结束了你。
在你过去的存在周围
在类似的深坑里 在不祥的木板上
其他的——盐分或灰烬——环绕在你周围。
我观察一切抚摸一切：
铁块罐子祭台
一个老旧瓷罐 被雨水腐蚀的
肖像画 神圣的语录 名字
黄铜戒指 脏污的皇冠 可怕的
诗……
我想熟悉这所有的一切。
但你的名字依旧在这里
你的缺席和你的回忆
依旧在这里。
在这里！
在你会不在的地方
在一个奏着花的音乐的美丽早晨
如果诸神没有忘记你。
（袁婧 译）
………………………………
花 园 如 荫
我记得你的眼
当你说到风
因为天空在你的瞳孔中飞扬
我记得你的手——天冷时——
为我裹好被子 就像团起
恋爱的雪花
光在你身旁
更加明亮
你唇齿中的欢欣就是你的唇齿
花园如荫 因为当你说
“你们去花园玩吧”
我们便被浓密枝条的轻微香气包裹。
（袁婧 译）
………………………………
余 下 灰 烬
在那声轰鸣：在那场
于我眼前腾起的
可怕焰火中
永远地留下了
——迷散在空气中的——
憎恶的灰烬和
极悲伤的尘埃
下落 下落
落在地面 又接着
落上我的记忆
落在我胸前；落在这几张
我正书写的纸上。
（袁婧 译）
………………………………
尘 埃 笑
我梦见最明亮的日子
阴影笼罩住我。
我回忆最黑暗的夜晚
阳光刺瞎了我。
我试图丢下回忆
关于你的记忆包围了我。
我说你不过是尘埃
尘埃 笑我。
（袁婧 译）
………………………………
流 亡 在 外
甚至是醒着的时候
噩梦也纠缠我。
有时我看到
没有面孔的眼睛望向我
手像透明的石英
骨头像树根
袜子没有脚也没有同伴
手臂上
破碎、反拧的手肘
女孩没有头发也没有头
几百具尸体没有盖好 从
床单底下冒出来
但在那里
我什么都不能做 因为我孤身一人
在这悲伤的
极黑暗的土地
比意大利的黑衬衫
和德国所有焚尸炉烧出的烟
更黑暗。
（袁婧 译）
………………………………
恰 巧
想到生命的终点
有人说：随便哪里
都好
一片空旷地上
水沟的坑中
火里 烟里
散在海里。
但我
因为那些神话和讽刺
更愿想象
自己将在这里腐烂
在这块刻有你的名字的石板下
而你又恰巧不在这里。
（袁婧 译）
………………………………
愿 她 的 王 国 明 亮
花朵生长然后凋零
夏日闪耀然后过去
谁又能说
影子里没有紫茉莉和海的香气？
回忆还在继续
生命早已戛然而止。
愿离开的人 时间还是芬芳
王国依旧明亮。
（袁婧 译）
支持原创 欢迎转载
并热忱欢迎大小朋友们分享音频视频
诗塾是你读诗荐诗分享诗歌的好平台
关注诗塾
给孩子们一个诗意的童年
请加微信号：诗塾 或搜索：Poemclass
我们欢迎大小朋友发送音频视频给我们编辑推送
合作/分享请联系 wwwcox@qq.com
苹果用户赞赏通道
苹果用户扫码长按
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