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岁才开始识字,58岁加入省作协,山东农妇王秀云创造文坛奇迹
王秀云:1960年出生,山东省沂南县青驼镇人。
从文盲到作家的农家妇女王秀云,42岁开始识字,在近二十年的时间里,从认字到读书,尤其是有了文学创作的梦想之后,把身边的一个个鲜活生动的小人物牵进小说,十年中,先后写出了一百余篇小说(其中长篇小说两部,中篇5篇,短篇百余篇)。并有作品发表于《芳草》《鹿鸣》《山东文学》《时代文学》《当代文苑》《唐山文学》等文学期刊上。出版了《到山里拾柴禾》《生产队里真快活》两部中短篇小说集。
长篇小说《小城生活》在2016年山东省委宣传部、省作协联合举办的“我的中国梦”长篇文学征文中荣获三等奖。
2017年11月25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以《从文盲到作家——沂蒙农民王秀云的传奇故事》为题,报道了其自学并创作的事迹。央视网,《读者》《知音》《家庭》等媒体都对其事迹进行了报道。
其家庭被评为2017年度临沂市十大最美家庭,2017年山东省最美家庭,2018年5月,被评为全国最美家庭。
42岁才开始学认字的王秀云,她从一名目不识丁的沂蒙山农妇,到累计发表和出版上百万字作品的传奇女作家,创造了中国文坛的奇迹!
嫂子写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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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尤克利
01
嫂子王秀云,一个普通的沂蒙山区农民,身份证显示的信息是,山东省沂南县青驼镇青驼社区三组434号,1960年出生。
嫂子没有上学,却在近十几年的时间里,以沂蒙女性特有的坚韧与追求,从学习识字到阅读,再到创作,完成了两部长篇小说,三十多篇中短篇小说,创造了沂蒙文学史上的一个奇迹。
说嫂子没有上学,其实是上过半天学的。八岁那年抱着板凳到学屋上了一上午,下午父母怎么也不让去了,原因是姊妹多,得帮着父母烧火压碾。
没有文化,意味着梦想的破灭,已经懂事的她为此趴在小床上哭了一大场。从此,她十岁就跟着生产队干活,点地瓜秧,埯玉米。夏天割草,秋天薅草给生产队喂牛,过起了祖祖辈辈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
从少年到青年,村中像嫂子这样没能上学直接从事农活的同伴有好多。当时,上级号召扫盲,大队里也曾组织青年人上夜校,但上着上着,夜校便成了青年男女打闹的场所,在前排坐着想好好地学学字的她,梦想被吵闹声再一次湮没。
虽然没能进学堂识字学文化,嫂子却凭着心灵手巧,跟母亲学得一手好针线,不论绣花,还是缝被子套棉袄,经她手的针线活做得既板正又可心。
在家庭的所有活儿上她也是行家里手,煎饼烙得又薄又脆,蒸花馍、炸春卷,做芙蓉丸子样样在行。农活上更是当仁不让,掰棒子、刨地瓜、耪地,割麦子、砍秫秫样样走在前头。农田和家庭里的劳作,渐渐地,心中想识字的那个梦想也就淡了。
识字的梦想淡归淡,但当用着字的时候,没文化、一个“睁眼瞎”的滋味像刀子剜着一样剜得嫂子的心尖痛。
她十六岁那年,随青驼民工团到岸堤水库出夫。水库大坝加固,她和同伴砸石子。为了丰富民工文艺生活,指挥部搞汇演,要各营各连准备节目。
青驼连选了她去排节目,当天晚上开了会,发给每人一张油印的歌词要求背过,手捧有字的纸,却不认得上面是什么,着急的心情可想而知,又急又愁,回到马姓房东家后,愁得她一下子躺在了地铺上。有个姐妹给她出主意说,你回家,汇演过去再回来不就行了嘛。
为了逃避背不过歌词的尴尬,第二天一早天不明她果真溜了,从水库下面的兴旺庄村步行着走到界牌,然后坐车回了家。
每每想起这件事,那看着纸上的字却不认得的情形,嫂子都是揪心地难受。
02
没有文化的苦处无时不在折磨着嫂子王秀云,不久,儿时的一个伙伴去了武汉,给她来信,她手捧书信却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拿着信找人念给自己听。
嫂子说,找人念信,比钻进玉米棵里耪了一天的地还累,睁眼瞎的滋味真比受累受穷还难受。
说到这,她叹一口气说,也正因回不了信,那位伙伴来过两封信后,也就不再来信了。
女大当嫁。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嫂子嫁给大哥后,独立过日子的生活尽管艰难,喂猪喂鸡,照看孩子,整天忙于农活与家庭,这也让不识字的她暂且感到与其他村人没有什么区别。
但这样的一段生活之后,在联中当民办老师的大哥被招聘进县城工作后,不识字的苦衷又一次强烈地困惑着她。
王秀云的丈夫是一位文学爱好者,经常有一些文章发表,随丈夫进城后,每当捧着那印成铅字的大哥写的文章,她既高兴又羞愧。高兴的是丈夫是个文化人,羞愧的是自己认不了几个,还要丈夫读给她听。
这期间,她也试着学了一些字,但因老家的责任田春种秋收都要她打头阵,一耽两歇的,也就无大收获。
03
大孩子上高中的那年冬天,四十岁的嫂子面对家中的一摞摞书籍,多年压在心中强烈的学习意识一下子迸发,她要识字,读书。
她下决心从头开始,于是她从烦杂中静下心来,像刚入学的小学生,一个字一个字地认,一个字一个字地写。
大哥见她学习真切,便找来意境优美的短文让她读,读熟了再写,在学字的同时,陶冶情趣,提升文化鉴赏力。
就这样,嫂子不论白天还是晚上,一有空就坐下来,把她喜欢的短文重复地读它几遍,十几遍,几十遍,直到把一篇完整的文章熟练地读下来。
读熟练后,嫂子就用笔一个字一个字地写。
下笔写字上,因没受过正规训练,嫂子写得很“随意”,她写“王”字,先是一横,再一竖,底下再一大横,一个农民,不经意中把热爱的土地的“土”写了出来。
把庄稼和庄稼人离不开的“土”字出来后,她再在上面添上一横,她感觉后加上的那一横是天,让“天”保护下面这层厚土。
小儿子看到后,便攥着她的手教她下笔的方式。孩子一次次地教,嫂子一天天地练,逐渐得,她便掌握了笔划的顺序。
为了更方便地学习,小儿子对她说,学会拼音、会查字典就方便多了。她让小儿去书店买来一张拼音表,贴在墙上,家人在家时就教她学拼音,一有空她就对着《最新幼儿汉语图》读声母、读韵母。
然而,嫂子那年毕竟已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又有家务杂事缠绕,对于那些“头朝哪的”,如b和d,p和q,iu和ui,及ai和ei等,真让她头疼,早晨时感觉已经记熟了,中午写时却又不知头朝哪,拼一个字,刚才还感觉会写出出来,写时却又分不清用上哪一个字母。
为了学好,她白天读,写,晚上半夜躺在床上用手划,学拼音学得她头疼,学得她全身乏累,嫂子说,那阵子的感觉,比在北岭刨一天地瓜的味累多了。
拼音学会后,嫂子学习识字和写字的进度并没有明显加快,嫂子说,既然学,就要学扎实。
04
为了把学的字熟练地写出来,晚上躺下后,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字,手依然不住地在床上划,把写白天学过的字想到哪个划哪个,有时划得大哥喊她快睡。
嫂子就是用这种学习方法,毅力加耐心,一晃八九年光景,经过一个个寒来暑往,嫂子为着自己的梦想,边为全家操劳,做饭洗衣,照顾孩子,回蒙河岸边的老家收种,边认字、写字、读书,她识的字越来越多,不但能读短文,还能读巨著,一有空她就读书,许多优秀名篇让她尝到了读书的快乐。
她一遍一遍地读《我的遥远的清平湾》《一潭清水》《亲戚之间》《阴阳劫》等中短篇小说,读汪曾祺、莫伯桑的小说集、卢梭的《忏悔录》、读古华的《芙蓉镇》、曹雪芹的《红楼梦》等中外名著。当把《红楼梦》磕磕绊绊地从头至尾读完一遍时,她为自己能识字读书而激动的泪,静静地流了出来。
强烈的识字欲、能流畅地读书的愿望实现后,当地作家不时地找大哥交谈文学给了嫂子一个很大的启发,特别是送来发表或出版的作品让她和大哥一读时,读身边人的作品,嫂子的感觉是既熟悉又亲切,既羡慕又崇拜,读着读着,一个更大的梦想在她心中涌动,她感觉自己的一生不能就这样碌碌无为,她想创作。于是嫂子拿起笔,开始了她的“写作”之梦。
05
“写书”并非一件易事,何况嫂子是一位文化上“先天不足、后天失调”、刚刚能读下书来的门外人,不但不懂得什么是名词、动词、形容词,就连起码的分段她也不会,标点都不知道怎么点。
看着几年前嫂子那不分档、满张纸上一个空格没有,连个标点也没有,错别字多得一抓一大把的“手稿”,我在感叹这“一把乱草”。
这样的创作可想而知。但嫂子有嫂子的优势,生活给了她那么多的馈赠,她在那没有章节,没有段落,字字相连,句句不分中,把她自己心中脑中的那些活生生的生活写了出来:父亲早早地推着窑货赶集走了,母亲去压碾后,一个守在家中的孩子听到了门响,接着是一个黑影进来,脚跺了两下地,这一切都让守家的孩子听在耳里,看在眼里,鞋跺地的声音让她惊恐。
是谁在父母离家之后来到家中,是盗贼,这是心存歹心的乡邻?读过王秀云所写的小说《黎明前的鞋声》之后,读者感觉到她以童年的目光,在平常的生活中巧妙在留下了悬念。但悬念归悬念,小说最后却是笔锋一转:“我”想知道那个黑影是谁。当天晚上问母亲,母亲却说是中顺家的驴没拴好,挣了,驴声。
一个“驴没拴好,挣了”,让读者读到了母亲的灰色幽默,读到了善良。对于那个黑影,母亲当然会想得很多,她会从小偷和心存歹念的人中间大概能分析出是谁,但她并没有把自己的猜断告诉孩子,用“驴挣了”来把孩子心中的阴影释然,这种不带技巧的直白诉说,让我们读到了母亲对小偷或心术不正之人的宽容,也读到了不给孩子心灵留下阴影的母爱。也让我们感觉,孩子纯真的心灵,需要宽容与大爱的呵护。
学会拼音,能在手机上发信息之后,嫂子要用电脑来从事“文学创作”。电脑毕竟不同于手机,手机的方寸之间几个字母合在一个键上,而电脑上的字母各在各处。对于一个中年妇女,刚开始打字的艰难可想而知,面对键盘,嫂子敲下一个字母后,眼便满键盘瞅,寻找需要的另一个字母键,来来回回几次找到另一个键后,一个指头戳下去,然按得太急,把旁边的键也给捎带摁了,又得重来。
在对一个音拼出来,那么多的同音字,需选用哪一个上,嫂子的悟性显现出来,她用“猜字”的方法来解决,高粱的“粱”下面带“米”字,楸树柳树都有“木”字,这种“猜”也让她对学过的“文字”有了更新的认识。就这样,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嫂子运用微机熟能生巧,从半天打不了几十个字,到如今能熟练地运用微机从事写作。
06
创作的辛苦,可能像嫂子这样的作者感受更深,这几年,她时常“陷”进写书中而被折磨得头疼,但她知道,成就是等不来的,在完成长篇小说《小城生活》过程中,嫂子每天四点起床,写到七点多便去做饭,上学的、上班的吃饭走后,她匆匆到街上买些青菜回家,洗洗衣,做做家务后又坐下来,继续从事她的文学创作。
丈夫为了生活在外奔波,中午不回家,她为了把自己脑子中想的小说快快地记录地电脑上,便午饭也不吃,一直写。一次下午四点多了,丈夫从沂水回家,她正写在兴头上,让丈夫不要打扰她,直到把想好的一节写完。
通过近几年的写作,除勤奋之外,嫂子的作品让人一读,感觉有她自己“拙”的风格,这与她不去瞎编滥造,写真情,写真景有关。她一门心思扑在捕捉情节,塑造人物上下功夫。
嫂子说,夜里脑子中常常蹦出一个个鲜活人物来,这时她都忙开灯,把的无论是老家村中还是小城里的人物,人物身上的有趣故事,哪怕是一句有趣的话记下,写作时再把那些有趣的事合在一个人或几个人身上。
这种既无主题又无技巧的“记录”,让她所经历的、听说的那些生活原生态走进她的小说。文无序,正是这种没有技巧的“拙”,形成了嫂子小说的特有风格。
正是因为她付出了常人几倍的努力,从真情真景融进自己的小说,才有了让人称道的成果,这几年,不但当地的报纸副刊发表了她的《冬整》《今夜有电影》等一篇篇小说,《山东文学》发表了她的短篇小说《生产队里真快活》、湖北《芳草潮》发其短篇小说《岭前那片石头塘》,《时代文学》发表短篇小说《嘴无闸门的女人》,《沂河》发表短篇小说《临街的宅》。《当代文苑》《邯郸文学》《风筝都》等文学期刊都有小说发表。并且在2010年出版了小说集《到山里拾柴禾》。
2014年度《唐山文学》“大爱兆雪杯”文学大奖赛中,嫂子的短篇小说《一担水》获得优秀奖。《四宝》《黎明前的鞋声》还被收入庆祝建国六十周年《沂南文学作品选》小说卷;《犁地的父亲》收入散文卷。
除此之外,近年来嫂子还写出了两部长篇小说,24.6万字的《小城生活》、21万字的《牛家》。写出了中篇小说《田禾的复杂家事》《PA十日》《再拉小邢》,短篇小说《刻纸》《春光美》《列车上》《苇子汪的月亮》《梧桐花开》《撒化肥》等一大批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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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所写的小说都用原生、干净的笔触,把那些生活在底层的有着快乐活法的小人物“牵”进书本,借助小说平台,用真情来展现质朴的美与生活的真,以一种深沉、淳朴、向上的状态,叩响文学的门铃,她以华丽的精神转身,展现出当今沂蒙女性的时代风采,2015年11月结集出版了中短篇小说集《生产队里真快活》。
《中国信息报》、央视网、当地电视台,临沂电视台对这位农家嫂子自学、写书的事迹进行了报道。
去年,由山东省委宣传部和山东省作家协会联合举办的“中国梦”长篇文学作品征文活动中,王秀云的长篇小说《小城生活》获得三等奖,农民业余作家与专业作家一同获奖,这无疑给王秀云增强了创作信心,在文学路上停不下来的王秀云又开始了下一个梦想:完成30万字的小说《生产队》。
短短的十几年时间里,嫂子从学习识字到阅读,再到创作,写书,她用沂蒙女性的智慧与坚韧,奉献与无私,最大化地去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她的这种不懈追求,正是沂蒙妇女追求梦想的这种秉性所在。
如今,心存美好、热爱生活的农家大嫂王秀云,正用她对文学的一腔虔诚,行走在追求梦想的路上,继续用她惊人的毅力写书,为美好的人生增添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