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海回忆录(174)脑梗死 养病刻徒(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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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海女儿袁菁赠书《早安京剧》,明天开始独家连载《袁世海回忆录》第二卷
这次到大连,与往次去住宾馆不同,是一家公司资助了一处宽敞的房子,这样我可以给大连京剧团节约一笔吃住的资金。为这件事忙坏了杨赤,他本着少花钱多办事的原则,找来双人床、单人床、衣柜、碗筷等生活日用品,连华日饭店的电视机也让他给借来了。
为了生活上方便,我已派两个小女儿先行到大连购买了必需的生活日用品:冰箱、洗衣机、被褥、枕头、沙发……也提前将我要带往大连春夏两季的衣物整理好。
总算带着八件沉重的行李进了机场,求得机场管理人员的特许让送行人帮助推车进机场,过安检也大开绿灯。送行人长驱直入送到登机口,解决了行李过多的搬运困难问题。
登机的困难也不小,梯阶较高,我刚上了两层,腿根本不听话了,只能停住,请来两位飞机上的男士将我扶上去了,准确地说是给我架上去了。
“您是袁老? ”
“当年我看过您的《红灯记》!”
“鸠山,鸠山来啦!”空姐们欢喜地将我搀扶到座位,又热情地接过小蓉手里的提包。
登上飞机已是五点半了。我在医院吃晚饭早,在候机时就饿得吃了一块点心,必须在飞机起飞前将胰岛素打了。但此时乘客正在登机,过往的人很多,互相碰来碰去无法打。一位坐在里面的好心乘客主动起身让出一等舱的座位,坐到小蓉的座位去了。
一等舱和普通能是完全不一样的,票价贵好几百元,吃的、喝的均不同。小蓉打过针后,我请他回来,那位热心的乘客执意不肯,我又让空姐带了致谢的口信。
飞机降落了后,一等舱的乘客先下,我要求后下,要等后面的那位热心乘客,当面向他致谢。
空姐让普通舱的乘客先下,只有这样才截得住那位助人为乐的热心乘客。那位乘客来了,穿了一件花T恤衫。
“谢谢你!头等舱和普通舱价格不一样、待遇不一样。”
“没什么。应该的!这样才便于照顾您。”
“请给我留个电话。我和您联系。”
“我有名片。”
原来他是冶金部生产协调司副处长,叫吴力忠,看上去三十多岁。
“我们联系啊!谢谢!”
“多好的同志啊,年轻有为又助人为乐,栋梁之材呀!”我望着他下机的背影。扶我登机的两位男士已在停机前就备好轮椅扶我下机。
接机的杨赤和大连京剧团的其他同志看到坐在轮椅上出来的我,不禁大惊失色,解释后才大喘一口气。
新家很美,宽敞痛快,环境也好,这是大连永发城建集团热情支持我在大连的工作,让我挑选的房子,专供我在大连居住用的。走进门来,房内中式装修,色调明朗,见小妹、小玲已将房间布置妥帖。
接机的大连文化局局长一落座,就向我讲述:“多亏听您的话,《西门豹》这出戏排对了,要是排《楚殇》哪成呀?!”
“什么《楚殇》?”我问。
“后来改的名。您的学生跟您的看法一样……”
上次我来大连,听说为国庆五十周年准备的节目是《乌江恨》,当时改名《楚殇》,我认为不要,应换成更有积极意义的剧目,比如《西门豹》。这出戏又风趣,又有喜剧色彩,又反对迷信,还颂扬了为国为民干事业的成功!大连文化部门采纳了我的意见,请我一方面养病,也来协助排戏,争取在五十年大庆时能进京演出获奖,给大连市增光。总之,全团上下对这出戏的期望值很高。
小妹、小珍在忙着与小蓉交班,晚上八点钟,她们就回京工作了。
我太累了,没有再吃晚饭就睡了。第二天,早晨六时,觉得浑身酸痛,行动迟缓,起、坐、躺很困难。挣扎着起床下地,右腿膝盖后面的筋疼,不能吃力。测血糖也高达16.9至19.8,我想血糖高有药控制,腿是大问题。吃过早点,没有卧床休息,我柱着拐杖去外边遛弯儿,尽管一步一步走得很艰难,走得很慢。
下午,杨赤来了,朝气蓬勃的,使我也随之精神抖擞。我滔滔不绝地给杨赤分析西门豹这个人物、希望把他演成一个“有文化的李逵”,要有勇有谋、潇洒大气,放得开!西门豹究竟什么样,谁也没见过,但要演得让人一看就认准,这就是西门豹!接着又给杨赤讲出场的唱,要注意念白的语气。
此刻,我的精气神儿大不同早晨,谁看了都会夸说:“老爷子身体太棒啦!”
哪知,第三天早晨,我几乎起坐能力都没有了,只能被小蓉搀扶起来,穿袜子时稍用力往上一推,我一下子就头碰墙仰倒在床上。我心里着急,就不信了,毅然拄着拐去散步,哪怕慢慢地…
当我看到就在这小区内有一家挂牌的骨伤私人门诊部时,就走了进去。经检查,说是骨刺碰了副韧带,可以做药导入的理疗,外加按摩。
晚上,我照样到剧场看《西门豹》的汇报演出。由于出门略晚,车又走错路,多转了两圈,本只五分钟的路程,却走了二十分钟。剧场内市长们都到了,真急坏了大连京剧团团长、文化局局长、宣传部部长。
不料想,我一走进剧场,观众们立即认出了我这个老“西门豹”,顿时掌声四起,那热烈的程度撩动我的心弦!我一手拄拐,一手摘下巴拿马式帽子,往拐杖上一挂,向观众招手示意。掌声更热烈了,我兴奋而激动,控制不住地向观众高声大喊:“大家好!对不起,我来晚了!”后面的话,全被扑面而来的更热情的掌声盖住了!
开幕曲响起,打出字幕:“艺术指导:袁世海。”掌声再次雷动,大有当年《红灯记》字幕打出“鸠山——袁世海”时一样,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天后,文化部的潘部长从北京赶来正式审查《西门豹》,这对地方剧团来讲是件极重要的事情。整场演出气氛良好,尤其是后半部舞台效果更好些。
汇报演出结束,潘部长上台讲话。他认为这是一出思想性强、艺术性强、观赏性更强的戏。这三者能完美结合,是件不容易的事。排练时间短但很好看,希望在袁老师的指导下,大家共同努力,争取到北京演出!
第二天,市委宣传部王部长主持会议,请潘部长及有关领导、导演、编剧、艺术指导、主演在一起探讨修改方案。剧组人员在听取了各方意见后对剧本做了大量的修改完善工作。
我深有感触地赞不绝口。为了打造一出精品剧目,为了打造大连市京剧团成为“王牌军”,为了培养人才,为了大连市的文化品牌,为了京剧的振兴,大家出了多大的力啊!
始终处于兴奋状态的我,腿的兴奋度也很高,居然恢复得很快,仅几天就能完全自理了,行动自如。
我非常感谢骨伤诊所,特别是所长姚金宝医生。在我第二次去治疗时,姚医生等人就认出了我。
每次都是他亲自加大力度全身按摩,多次理疗。原讲好一次付七十元,就是不肯再收:“只要能给您的病治好,袁老能多为京剧艺术做贡献,我们就是为民族艺术尽了份心、出了把力!”
姚医生所讲的不是漂亮的口号,这里只是他谋生的个人诊所。他每次为我按摩都是大汗淋淋,付出了极大辛苦。我在大连三个月,只要时间允许,初时每天一次,遇到我忙,给我晚上单加。后来,隔两三日都要来一次,我受益太大了!且不谈我九月底回京后,十月份就在二十一世纪宾馆为中国重型汽车公司演出《红灯记》,与袁小海同演《斗山》一场。就说在大连七月二十二日能够顺利参加大连电视台录制《久久合家欢》节目,就足以显示出姚医生的威力!
在大连电视合录《久久合家欢》,拍摄现场导演设计得非常别致,醒目的“合家欢”字样的霓虹灯,不时转换着红、黄、绿、蓝四种颜色,光灿灿的闪亮在迎面的最显眼处。录像厅正中挂着六盏大红灯笼,两旁各挂着两副很大的脸谱像,是孙悟空和张飞。四个圆顶柱子上也各挂着孟良、金钱豹等脸谱。二百多名观众,每人左手拿着脸谱面具,右手拿一对小竹板带着红绸子。观众们陆续地认出我,边手指边相告说:“那个穿红衣服的就是京剧界最有名的老前辈了。”一些业余爱好者纷纷过来向我问好,我开始应接不暇。
长瑜和高玉倩也被从北京请来,她们进来一眼就看见我。
“袁老师,您好!知道您病得不轻,都好啦!”
“袁老师!看您多精神哪!真没想到,您恢复得这么快!”
“我这一场病快三个月了…能好成这样,有医生的功劳,还有我的学生杨赤的功劳!”
“袁老师,听说您……吓得我什么似的!我也不好,还是心脏病,再犯病,可要安起搏器啦!”
我看高玉倩头发虽已花白,但身穿一件黑条白底配红花的上衣,十分的精神,说:“你多精神!你呀,千万甭想这些,我们还有一搏哪!”
“听您的!舍不得这方寸之地呀!”
“就是舍不得!能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节目制作中,高玉情讲自己从艺时十七岁跟我同台演出,一次去张家口受到无赖霸主的欺负,我还出面打圆场。
高玉倩、刘长瑜二人合演《红灯记》中《痛说革命家史》一段。
我针对观众的问题讲了铜锤、架子、武二花、摔打花的区分,边讲边示范。当提到与杨赤合演《九江口》时,表演了《九江口》中《挡驾》的念白,再让杨赤接唱……
大家听得出来,我气力恢复得很足,这就是血压正常、血糖平稳下降的重要标志!这场大病初愈,离不开三个月来各级领导的关心、医生的负责、群众的处处支持和大连市层层领导的关照、杨赤夫妇的尽心尽力,我非常感谢!
当然,此时我更是雄心勃勃,在九月回京前,已打好如意算盘!就是随着身体的恢复,饮食上又有点儿出格表现,时不时犯一回“偷吃供果”的老毛病——捏一口甜馅、来一口小甜点什么的。
至于新排的《西门豹》一剧,由于层层重视,齐心合力,导演到位,杨赤苦练,顺利进京参加艺术节会演,荣获全国二等奖!对《西门豹》一剧的愿望,杨赤终于帮我了却。我的一颗不服的心气儿,总算从此平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