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 | 巴约挂毯:这是欧洲画在挂毯上的“清明上河图”

我们中国人有举世闻名的《清明上河图》,这是难得的纪实性风俗长卷,真实地记录下了北宋年间汴河两岸的人文风光。

我们中国独有的长卷,与其说是一幅画,更像是一本书,一个忠实的记录者。

而欧洲艺术呢?在我们眼里,好像大都是油画、壁画之类独幅的画面,就算是包含多幅画面的祭坛画,也远没有中国长卷画那样的叙事能力。

但其实,欧洲还有一种重要又有意思的艺术形式,被大家长期地忽略,那就是挂毯画。

St Etienne Medieval Tapestry Counted Cross Stitch or Counted Needlepoint Pattern,动物们向圣司提反的遗体致敬,约1500年

我们都知道,欧洲的中世纪被称为黑暗时期,宗教占据了所有的话语权,包括艺术大多也是为了宗教目的而出现。

不过那时候兴建的不仅仅只有教堂,还有供贵族和君主们居住的城堡。教堂需要艺术家描绘宗教,而城堡里也需要艺术家来装饰居所。

城堡里挂着的壁毯可以给房间保暖,也给艺术留下了空间,挂毯上绣着城堡主人的故事,客人来访时,绕着房间和长廊走一圈,看看城堡主的编年史,饶有兴味。

如果有机会参观梵蒂冈博物馆,你会看到一座挂满挂毯的长廊,那些都是教皇的收藏。一组六幅的《少女与独角兽》挂毯,则是法国国立中世纪博物馆的镇馆之宝。

挂毯艺术为何在中世纪兴起?

挂毯虽小,但在其背后,是中世纪盛期手工业的发展和远距离贸易的复兴。

从10世纪开始,欧洲经济终于开始复苏。庄园制经济使得西欧的农业开始进步,人们发展出新的耕作、采矿和捕鱼技术。人口增多,手工业和商业也跟着发达起来,一批欧洲城市开始兴起,不仅是海边,西欧内陆的河流沿岸也开始出现一些大城市。

巴约挂毯正是中世纪毛纺织手工业的一件精品,现收藏于法国诺曼底的巴约。在11世纪时,巴约的大主教厄德发起制作了这幅挂毯,上面的图画讲述他的异母兄弟征服者威廉的故事。

巴约挂毯

整幅挂毯足足有70米长(现存62米),共出现623个人物,55只狗,202匹战马,49棵树,41艘船,超过500只鸟和龙等生物,约2000个拉丁文字,堪称是西方的清明上河图。

这幅作品的的特殊之处还在于,它不是用颜料和画笔绘成的,而是以亚麻布为底的绒尼刺绣品,约长70米长的挂毯,由若干块布料拼接而成,绣成70多个场面。

局部

故事发生在诺曼底,我们熟悉这个名字可能是因为,这个地方是二战最伟大的登陆战役的发生地,从此盟军开辟了西线战场;但是,在这之前的“诺曼征服”虽然没那么出名,但是同样重要。

诺曼底登录

黑斯廷斯战役是历史上一次著名的战役,是诺曼征服大不列颠的最后一次战役,此战过后,英国进入被诺曼人(法国的)统治的时代。

战后,征服者威廉皇室在黑斯廷斯战役的遗址上兴建了一间巴特尔修道院(意即“战斗修道院”,真名为圣马丁修道院),在其高高的圣坛上矗立着一个铭牌,标示着哈罗德(威廉的对手)战死的地方。

  (巴约挂毯描绘的威廉的样子)
为了纪念威廉的功绩,诺曼人特意为教堂做了这件当时世界上最长的挂毯,描绘了这次战役的全过程。
让我们来欣赏一下这幅旷世杰作的其中两段。

第一幅描绘的是哈罗德宣誓效忠威廉,手执权杖的威廉坐在宝座上,哈罗德恭敬地将双手分别放在左右两侧的圣物上。有意思的是,双方身后的仆从也神态各异。
在西欧封建社会,效忠和臣服可是天大的事,也是封建关系的基本纽带。封建社会里有只能驾驭物的农奴、可以驾驭人的领主,以及太过骄傲,不可能当农奴,但是力量又有限、不足以保证自己的安全的人,他们只能向领主宣誓效忠 (swear fealty),成为领主的骑士,通过服兵役来换取保护以及土地。
第二幅图开始转入激烈的战争场面。骑着战马的诺曼人,勇往直前,将已经伤亡的英军踩在脚下。画面细节设计得细致入微。
战争的残酷性被表现得淋漓尽致。为了将事件描述得更清楚,每幅图案的上方都绣着相应的说明文字。
这幅挂毯制作时,诺曼征服战争刚刚结束不久,战争留给人们的印象仍然非常清晰。挂毯上描绘图案、服饰、兵器等都是当时历史的见证,因此,它具有极高的文物价值。
(巴约挂毯上的维京战船)
对英国和法国来说,挂毯所描绘的历史都是相当重要的。1066年1月5日,当时的英国统治者爱德华(“忏悔者”)驾崩。爱德华没有子女,所以,许多王公贵族都认为自己有权继承王位,其中一位就是爱德华的表弟——诺曼底(今法国北部)的威廉公爵。
(巴约挂毯上的“忏悔者”爱德华和哈罗德)
威廉不仅和爱德华有亲戚关系,而且当年爱德华落难流亡时,曾避难于诺曼底,当时爱德华曾允诺由威廉来继承他的王位。威廉也宣称爱德华已经答应将王位传给自己。
后来,爱德华曾派韦塞克斯伯爵——哈罗德去诺曼底见威廉。威廉在哈罗德被困之际救了他。两位猛士惺惺相惜,相见恨晚,很快成了好朋友。爱德华国王弥留之际,召回哈罗德帮他料理朝政。
临别之时,哈罗德也信誓旦旦地表示不反对威廉继承英王王位。
但,爱德华去世后,在贤人会议的帮助下,哈罗德继任了英国国王。

爱德华去世,将王位传给哈罗德

听到这个消息,威廉感到非常震惊,认为哈罗德欺骗了他,于是决定讨伐哈罗德,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王位。
威廉很快召集起了大批的人马和足够的战舰。浩浩荡荡的威廉舰队横渡英吉利海峡,向当时内忧外患的英国进发,并成功登陆。
1066年10月14日,在英国的黑斯廷斯,威廉与哈罗德展开激战。虽然哈罗德和他的手下顽强抵抗,英勇战斗,但终究不是强大的威廉骑兵的对手。哈罗德不幸中箭身亡,英军阵脚大乱,全线崩溃。

黑斯廷斯战役中哈罗德被杀死

黑斯廷斯战役以威廉的大获全胜而告终。
威廉乘胜追击,率军长驱直入,横扫整个英国,占领了大片的领地。
1066年圣诞节,威廉在威斯敏斯特教堂加冕为英国国王,英国历史从此进入诺曼底王朝统治时期。威廉也从此被后人奉为——“征服者威廉”。
为了纪念这个伟大的胜利,诺曼人组织女工以讲故事的方式,将著名的黑斯廷斯战役织成了伟大的艺术品——《巴约挂毯》。
挂毯上,甚至还记录下了当时人们观测到哈雷彗星的场景:
相传,这幅挂毯是征服者威廉的王妃指导宫女们完成的,但威廉同父异母的兄弟奥多是更为可靠的策划者。
为了纪念威廉的功绩,也是为了给自己新建成的巴约教堂献礼,奥多特意定做了这件当时世界上最长的挂毯。他要把它摆放在教堂最显眼的地方,让前来礼拜的信徒清楚地了解这段辉煌的历史。
这幅挂毯,从头到尾都是女工们一针一线织成的,是她们将一个个场景与形象鲜活地展现在了亚麻布上,尽管我们已经永远无法考证她们当中任何一位的真实姓名。

艺术史上,有太多这样“无名的伟大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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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编  《弘雅书房》

编辑部:沉鱼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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