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树五:建水名称的由来

一、建水县建置沿革简述
建水县位于云南省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中部,北纬23.2度至24.2度,东经102.6度至103.2度,东邻个旧、开远市和弥勒县,南连元阳、红河县,西接石屏县,北靠通海、华宁县。地处元江北岸。蒙宝铁路横贯。面积3940平方公里。人口40.89万,有汉、彝、回、哈尼、傣、苗、白、土等民族,少数民族人口12.67万,占总入口30.99%。
据史料记载,西汉时建水已设治,属益州郡毋棳县。三国蜀汉、西晋改属兴古郡。南朝齐、梁为建安县,属梁水郡。隋朝属南宁州总管府西爨地。唐朝初年为毋棳县,属梁水郡,后为乌蛮居之。天宝末入南诏为建水城,隶通海都督府。宋代大理国时属通海节度,后改属秀山郡。元朝初年,置建水千户,属阿僰万户,至元十三年(公元1276年)改为建水州,隶临安路,辖曲江驿。明朝洪武十五年(公元1382年)改临安路为临安府,徙府治于建水。二十年(公元1387年)创建城池官署。二十七年(公元1394年)设临安卫,成化十二年(公元1476年)设临元兵备道。万历十四年(公元1686年)析置宁远州,泰昌元年(公元1620年)废定远州。清朝康熙六年(公元1667年)裁临安卫入州,二十六年(公元1687年)裁新安所入州。又将猛喇、猛丁、猛梭归并建水州,设为猛丁县。雍正八年(公元1730年)猛弄寨长白氏内附,属州辖。又县北有曲江巡司,南为纳更土巡司,西南有纳楼、亏容二长官司。乾隆三十五年(公元1770年)建水州降为建水县,仍作临安府治,并设临元镇总兵驻此。嘉庆二十四年(公元1819年)划溪处土舍入州。光绪九年(公元1883年)裁纳楼长官司,十六年(公元1890年)猛丁县改土归流,设府经历。二十一年(公元1895年)猛梭、猛赖、猛蚌为法人所占。民国二年(公元1913年)四月废府,改县名为临安,后因与浙江省重名,复称建水县。六月划属蒙自道。曾于曲江坝添设行政委员。十八年(公元1929年)以县属冷水沟、甸鲁坝以北一带设置曲溪县。
新中国成立后,1950年建水、曲溪二县属蒙自专区。8月将红河以外建水旧辖的敦厚镇、猛弄乡、永乐乡、太和乡、六合乡、瑞云乡等划归元阳县;永平乡划归红河县。1957年蒙自专区撤销,建水、曲溪二县并入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1959年将开远县漾田公社划归建水县。I960年曲溪县撤销,并入建水县。1963年因建跃进水库将石屏县铁所公社五个大队划入建水;又将建水西庄公社、垤境公社划给石屏县。
二、县名来历含义及其演变情况
建水县名由民族语意译得名。据《元史·地理志》临安路建水州释名说,“建水州,在本路之南,接近交趾,为云南极边。故治建水城,唐元和间蒙氏所筑,古称步头,亦云巴甸。每秋夏溪水涨溢如海,夷谓海为惠,厉刂为大,故名惠厉刂,汉语曰建水。历赵、杨、李、段数姓,皆仍旧名,些么徒蛮所居。至元十三年(公元1276年)改建水州,隶临安路。”万历《云南通志》卷二地理志临安府属州县司沿革载:“建水州,唐时为乌么蛮地,在府治之南,近接交趾,为云南极边。故治建水城,古称步头,亦曰巴甸。元和间,蒙氏始城之。每夏秋溪水涨溢如海,夷谓海为恵厉刂,汉语曰建水。历郑、赵、杨、段,皆仍旧名。”又民国九年《续修建水县志稿》卷一城池条说:“建水,自汉武帝设益州郡,而贲古、句町遂立为县。后自蜀汉迄晋,历五代至唐,皆因之。惟或属兴古,或属梁水,或改属戎州都督府,不能无异。元和间,南蒙窃据,筑惠厉刂城于巴甸,译为建水,因以得名。”民国十二年(1923年)《建水县地志资料》释名条亦称:“建水,古称步头,亦曰巴甸。元和.间,南蒙窃据,始筑惠厉刂城。每秋夏溪水涨溢如海,夷谓海为恵,大为厉刂,汉语曰建水,此命名之由来也。”
按:“恵厉刂”为彝语,意即海水,汉语译为“建水”,则建水县名系以海水涨溢造成的地貌取名。(此说并载明《寰宇通志》《读史方舆纪要》、谢肇淛《滇略》、雍正《云南通志》、雍正《续修建水州志》诸书)因此,可称建水城为“水城”。嘉庆《临安府志》卷五山川志山川条载:“以水名者,建水西城内曰建水,广五亩,今堙塞过半。《元史·地理志》称:夏秋溪水涨溢如海,蛮谓海为惠,大为厉刂,汉语曰建水,城所由名也。碧如拖兰,居民环处。”同书卷二建水图说云:“临郡本梁南文献之区,而建水实为首邑,远跨三江,近带三河,……今试按图以稽,泮水回栏,邑之所由名也。”因古时就海岸边聚邑设治,故其形势风俗也反映出“水乡泽国”的特点。景泰《云南图经志书》卷三建水州形胜说,“山环水抱”。其风俗条载:“其居水滨者,名岁袁之蛮,非爨非僰,不务耕稼,惟好捕鱼,得即食之,以此为生,无求于世。”又《寰宇通志》临安府风俗条说“僰、爨二种为最盛,或依山卜筑,或濒水而处。”古书上常用“蛮”“夷”等字泛指少数民族,这是历代反动统治者站在大民族主义立场对兄弟民族的诬称,我们使用时应以分析批判态度对待之。
关于建水得名还有一条重要旁证资料。元代刊印的《元混一方舆胜览》云南临安府建水州沿革载:“建水,蒙氏为建水郡,蛮名输依。”(见《事文类聚翰墨全书》后乙集)此“输依”之名,乃汉宇音译,意即海水。“输”,彝文读写为

〔Shur〕,义为海;“依”,彝文读如

〔yy〕,即水。在彝语中,关于“水”的汉字译写,就有好多种形式。例如,《元史·地理志》禄劝州易笼县条载,“易笼者,城名。县境有二水,蛮语谓洟为水,笼为城,因此为名。”同书昆阳州易门县说:“县西有泉曰洟源,讹作易门。”又上书沾益州交水县,“交水,治易陬笼城。”故“易笼”“洟源”“易陬笼”,均为彝语“洟笼”的汉字译写,义即“水域”。《元混一方舆胜览》亦有相同记载,如马笼川条称:“通泉曰易笼,汉语水城也。”沾益州条说:“交水,曰易陬笼”。又昌州景致条载:“黑惠江,又名纳源夷。出吐蕃,至姚州,合金沙江。”因纳西语、彝语称黑色为“纳”,叫水为“夷”,纳夷,其义亦即黑水。嘉靖《四川总志》卷十四东川军民府山川条亦说:“金沙江,一名纳夷,又名黑水,源出云南武定府,下流入济虑郡。”又《滇略》卷二胜略说:“异龙湖,在石屏州之东,蛮立城于上,汉名水城。”道光《云南通志》卷十五山川条亦载:“异龙湖中有大水城,有小水城,有马坂垅三岛,合五龙,谓之九曲三岛。大水城,《石屏州志》:在湖中,如城,可守,故名。俗号瑞城。”又《寰宇通志》卷一一一曲靖军民府山川载:“矣层山,在亦佐县治西,山有濯清泉,居民皆汲饮之。夷人呼水为矣,因名。”《大清一统志》卷四八九东川府载;“矣濯河,在县南十里,受各警溪水,流入金沙江。《府志》:夷名水曰矣,名交曰濯,河取水交之义。”类似情况,还可以举出很多例子。由于彝族各个支系的人们所处的社会历史条件不同,语言环境的差异和变化,故汉字记音标注也就各不相同。前引汉文中“依”和“洟”“易”“夷(彝)”“异”“矣”等,都是彝语“水”的音译歧写字,它们写法不同,然其义相通,均为“水”之意。

参证古名“步头”之含义,亦与前说相符。嘉庆十六年(公元1811年)曹树翘编《滇南杂志》卷三《句町考》建水条说,“步头,今建水也。步,水浦也,言水浦之头。其意指牂牁江源而言,牂牁郡之为临安郡无疑。”此释“步头”为水浦源头,所说极是。惟其言牂牁郡即临安郡乃误,考两汉地理,建水隶益州郡,不属牂牁郡。
向达《蛮书校注》云南城镇第六称:“实则步即后世之步头即埠头或码头。六朝唐宋语往往如此。任昉《述异记》下水际谓之步,柳宗元《河东集》卷二十八《永州铁炉步志》:江之浒凡舟之可縻而上下者曰步。(参见《全唐文》卷五八一)宋吴处厚《青箱杂记》卷三,岭南谓水津为步。(参看《阿倍仲麻吕传研究》页四八六至四八七)苏舜卿诗亦有'步头浴凫暖出没’之语。是所谓步头或贾勇步、古涌步,亦中古时代习用以称水边市镇之辞,出自汉语。”方国瑜、木芹《樊绰云南志校补》亦说:“由于《元史·地理志》载建水州'古称步头’之说,沙畹、伯希和以为即《南诏碑》《樊志》之步头路,而横加推测,与历史资料格格不入。瑜曾发表《步头之方位》一文,不以步头路在临安之说为然。向氏谓'《元史》之说不可逮废’。惟《元史·地理志》所载云南历史沿革,虽多可取,亦多错误,即元代事迹错落者有数十处,不宜强作辩护。但瑜前作认为《元志》建水州'古称步头’之说不可从,亦非确切。(按:方先生前文主张步头在今元江)。盖步头以水边上下船之处得名,随处可有,不限于一地。《元志》建水州说,'每夏秋水涨溢如海。夷谓海为惠,大为厉刂,故名惠厉刂,汉语曰建水。’则其地溪流排泄量小,在未疏浚以前,雨季泛滥为水乡,居民以舟往来集会之处,有渡船上下,称步头,后筑城于此,故《元志》有'古称步头’之说,步头与其来源可能如此。”又云:“步头名称之解释,瑜前文认为步头是哈尼语,此实大误,当纠正之。岑仲勉《隋唐史·南诏之兴》注文引《元和郡县志》卷三十八'钦州灵山南四十里谓之水步,即是钦州北来入沂流舍舟登陆处。南方俗语现在犹呼水陆上下处为步头,步音变轻唇,则曰水阜或阜头,或又加土作埠,近世称商埠,义即本此。’(页290)此说是也。向达又引苏舜卿诗'步头浴凫暖出没’之句说:'是所谓步头或贾勇步、古涌步,亦中古时代习用以称水边市镇之辞。’所说亦是也。尚可引证者《大越史记全书外纪》卷五戊寅(大中十二年)'唐以王式为交州经略都护使,……南蛮(南诏)大至,屯锦田步头,去州半日程。’事详《通鉴》,惟无锦田地名,当在交址城外渡船处。又马欢《瀛涯胜览》爪哇国说:'自弄儿把牙船行七八十里至埠头名章姑登岸,投西南行一日半至满者百夷’。所谓埠头,即水陆交会之处。又沅大渊《鸟夷志略》沙里八丹说:'循海而居,珠货之马头也’;占里佛说:'西洋诸国之马头也。’此谓码头,为商贾泊舟之处,即步头、埠头之异写,近代习用作码头为通名,步头、埠头亦通名,随处可有;亦用作专名,《南诏德化碑》与《樊志》所载之步头为地名,犹渡口为通名,亦用作专名,以此为特著也。”(引自云南大学历史系地方民族历史研究室编《云南史料丛刊》第二十一辑)前引万历《云南通志》诸书称建水为步头,意即水陆交会之处,和“水城”之义相通。
关于建水设立郡治时间,雍正九年《续修建水州志》卷一建置沿革载:“天宝末南诏窃据,置通海都督府,立建水县”。又《寰宇通志》云:“蒙氏南诏筑惠厉刂城,置建水郡。”查宋陈元靓编《新编纂图类群书类要事林广记》中即载有“建水州”,是知建水古时即为滇南要冲,可以推测至迟在唐南诏时已建立建水县,此可补校《元史·地理志》至元十三年立州之说。迄明洪武十五年(公元1382年)临安路改为临安府,路治始由通海徙来建水州。《明史·地理志》谓:“建水州,元时,府在州北。洪武中,移府治此”即此。《建水县地志资料》沿革亦称:“明洪武时改路为府,旧有土城改为砖石,是为府治,建水附廓首邑也。”《玄览堂丛书·皇明职方图》说:“建水州,唐乌么蛮地,里八,附廓。”故民国二年(1913年)废府州留县,建水乃沿用府名称临安县。
关于“临安”一名的来历含义,有谓:“元置建水州,清改建水县,均取兴修水利之意。历经数百年,水患未除,水利未兴,逐改临安县,意为临时苟安。”(引文见《云南日报》1979年11月4日及《云南——可爱的地方》云南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777页。)此说似涉臆断,缺乏佐证。众所周知,在中国历史上曾有个南宋小朝廷,偏安江南,立都临安,外则妥协投降,内则荒淫无度。人们轻蔑鄙弃之余,借首都之名,称其为“临时苟安”政权,和“临安”一名巧合,然此绝非命名者之初衷,乃是尔后政治上所造成的客观恶果。如不考虑这个具体历史条件,硬要把“苟安”之意移用到我省的“临安”,那就不妥当了。元代在我省通海建置临安路以及民国肇兴改建水为临安县,都是处于新政权刚建立时的新命名,它明显地表现出希望一方安定、统治长久的意思。应该说,这个取名的着眼点首先是在政治意义方面,至于自然经济方面的因素,如兴修水利等,则是后起附会之说。因为,历代封建王朝总是希冀长治久安、世代传袭皇位的,故一般对命名都很重视,玺书褒美,尽量选取好字眼,用以表示祈福和祥瑞的征兆,绝少用贬义词作地名的。除上述个别南宋小朝廷外,历史上是鲜有新王朝在开始时就萎靡不振,无所作为,只想“临时苟安”,而巧合此义的。但为什么一年之后临安县又更名为建水县呢?是否因避讳“临时苟安之嫌而改称呢?显然不是!《地学杂志》第五年第二号载民国三年一月二十日《拟改各省重复县名呈文并批·附清单》一文解释更名缘由:“洎民国肇造,天下为县,于是二县同名者七十四,三县同名者十有二,四县同名者四,五县同名者三,六县同名者一,稽其总数,实七倍于唐时。施之政事,则此省与彼省糅杂;播诸重译,则甲县与乙县混淆。乡土之观感易泯,地理之名实不符。丁大政之革新,蕲人心之爱国,允宜丕扬国光,冀诸勿坠。况土地为立国之本,正名实数政之先,关系重大!易容缕析,钩稽载籍,举全国重复县名一百二十六处,统为拟定。凡两县同名,存其先置,新名从同,仍还故称。其或通商大埠,新拓之边方,习称已久,骤革匪便,仍其旧贯,极少纷更。至于拟定新名之标准,均以古代郡邑,境内山川为限,庶几显而有征,以矫陋习。”故民国三年五月十一日《共和滇报》第二页裁《临安县改名建水之原因》说:“临安县,云南浙江两省重复,浙江临安县,自宋朝太平兴国中设置以来,迄今未改;云南临安县,系因临安府之旧,民国二年裁府改县,现与浙江重复,即应改定。查建水县为旧日临安府附廓首县,经部议,拟定复旧称,改名建水县。”从此沿用至今。

——云南省历史研究编辑:《研究集刊》1984年第1期(总第2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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