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 姐【文友习作·请你来编辑·第六期】

文友习作·请你来编辑

 姐   姐  

姐姐每隔几年回一趟老家,时间大都安排在春节过后,正月十五之前,因为疫情缘故,春节各地严格防控进出人员,姐姐就把给父母上坟的时间安排在今年的清明。
姐姐一头短发,圆脸,一双不算大的眼睛总透澈着一股精明,眼角多了几道细小的皱纹,身体也比前几年略胖了些,一口浓重的菏泽口音。
我和姐姐说:“姐,你年龄大了,路途又远,即使有孩子陪在身边路上也有身体不适的时候,以后你给父母上坟的事就交给我和你弟弟吧。”姐姐拉着我的手意味深长得说:“弟妹,你的心意我领了,只要我活着,我都要亲自给父母上坟,这也是我今生唯一的心愿。
姐姐十二岁那年,跟随她母亲逃难去了姐姐的老娘家(现在的菏泽),至于姐姐的母亲,姐姐只听她娘偶尔说过是那时被人贩子骗来的,因为姐姐的母亲有一位后继的娘,姐姐的母亲成了后娘的眼中刺。姐姐的母亲被人贩子带到农村卖给了我公公的哥哥,那时姐姐的母亲只有十五六岁,后来有了姐姐和两岁的弟弟,在闹饥荒的年月里,姐姐的父亲死了,剩下孤儿寡母。又遇上那灾年,为了活命,姐姐的母亲领着姐姐怀揣着两岁的弟弟,仅凭点滴记忆,一路要饭打问。只想回娘家有口饭吃,那个年代,母亲要不到饭的时候只能寻觅野菜树叶充饥,挤不出一滴奶水喂养孩子。在逃荒的路上,母亲眼睁睁看着可爱的儿子没了气息,抱在怀里两天一夜不舍得松手。
姐姐记得和娘在荒草野坡掩埋弟弟时,母亲哭晕了,要不是还有眼前可怜的姐姐娘放心不下,娘那时可能会随着弟弟而去。
娘领着姐姐几经波折终于找到了日思夜想的娘家,总以为找到了亲人就有饭吃,就有栖身之地,就能活命,后娘拒之门外,亲爹只端了碗水给了块干粮,母亲的亲爹叫他们在门外吃完赶快离开,姐姐跟着母亲在姥爷门外跪了一天一夜,那扇娘家的大门始终没有打开,无奈的母亲领着姐姐绝望的离开,去哪儿能安身呢,哪儿又能容的下这母女俩……
姐姐的母亲领着姐姐继续着要饭,露宿街头,特别是冬天,姐姐的小脸蛋上全是冻疮,伸出的小手就如红萝卜,有好心的人看这母女俩实在可怜,就把他们介绍到一处舍弃的场院屋子,就这样他们总算有了栖身之地。姐姐高兴的就把这儿当成和母亲的家。姐姐很懂事,每天出门要饭,捡菜种子之前都把屋里屋外打扫的干干静静,母亲每天出门牵着姐姐的小手走街窜巷,姐姐有时看到母亲悄悄落泪时,懂事的姐姐默默的去门外的草地里采几把五颜六色小花朵送给母亲。
后来,有人把姐姐的母亲介绍给邻村的一个光棍,说只要嫁过去,母女俩往后的日子里就不用东奔西跑要饭了,母亲考虑着能让年幼的姐姐吃上安稳饭,娘俩有个可以依靠的家就答应了。母亲领着姐姐来到了光棍家,那光棍也是穷的可怜,几间茅草屋,一口烧饭的锅,一个盛水的缸,还有一个小缸上放着点地瓜干,菜种子,几斤红高粱面算是他全部的粮食,唯一值钱的就是拴在院子一角瘦得可怜的一头羊。
墙角的那只羊看到陌生人的到来朝他们咩咩地叫个不停,日子总算平稳下来。大概过了半年后,那光棍凶相毕露,时常打姐姐的母亲和姐姐,每天扔给姐姐一个包袱,一把镰刀,训斥姐姐每天必须打多少草喂羊,否则不给饭吃。即便如此,姐姐无怨无悔,一心想着能和母亲相依为命,能和母亲平安的吃上饭就很知足,可就算这简单的知足,在某一天还是如梦般惊醒。
姐姐背着一背青草刚迈进家门,突然被眼前突入其来的一幕吓呆了,那光棍正抡着棍子打她卷缩在墙角的母亲,此时姐姐不知哪来的勇气,扔下身上的包袱扑上前咬那光棍,那光棍转过身用棍子又打姐姐,不解气的光棍此时放开墙角处的那只公羊。那只公羊好像也是欺负人,冲着瘦小的姐姐跑去重重的一头把姐姐顶得仰面朝天,惊慌中姐姐来不及躲闪,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等姐姐在娘的怀里醒来时看到娘散乱着头发,满脸青肿。懂事的姐姐伸出小手摸着娘的脸问:“娘,你疼吗,娘,我们走吧,我们死也不进这个恶魔的家门了。”娘懦弱的说:“孩子,我们还能去哪儿?哪儿又是我们的安身之地呢?”倔强的姐姐说:“娘,你不走我走。”姐姐含泪给娘磕了三个头,在跑出门外那的一刻,姐姐恋恋不舍的回头再望娘一眼,娘追在门外哭喊着:“孩子,孩子,娘等你回来……”
出了村的姐姐此时也很迷茫,是啊,何处是我家,我又能去哪里?孤独无助的姐姐此时想起了她出生的地方,对,我要回家,那里还有我的叔叔婶子,还有一个弟弟。姐姐仅凭着当初跟着娘走时模糊的记忆,一路走一路问,不知过了多少天可怜的姐姐终于回到了她心中唯一还有希望的这个老家。
然而在那个缺吃没喝的年代,姐姐勉强在老家待了不到半年,无奈的姐姐又回去了。姐姐清楚的记得,走时只有年幼的弟弟拉着姐姐的手在村口问,姐姐,你啥时候回来,我在这等你,姐姐抱着年幼的弟弟亲了又亲。仿佛是在点头,又似乎在摇头。弟弟哪里懂的人世间的冷暖。
姐姐一路乞讨,快要见到母亲的那份高兴与幸福让她忘掉了一路的疲惫与忧伤。当姐姐满心欢喜进门高喊着娘,娘时,那光棍一句回答,犹如晴天霹雳。什么?姐姐哭喊着,满院子寻找哪怕还有娘活着的一丝丝足迹
在好心人的指引下,姐姐跑到娘的坟前,手捧着埋娘的一把把黄土失声痛哭,哭声里全是对娘满满的思念和伤痛中对自己无尽的的悔恨。
身处在那种绝境唯有走,不曾想,那一别竟是和娘从此天各一方,姐姐听邻居说,娘在生命最后的那一刻,让人搀扶着,微弱的体力已很难支撑她来到大门口,尽管从屋内到院子大门只有短短的几步,可是娘的额头已渗满豆大的汗珠,隐约中一直喊着姐姐的名字,直到离开的那一刻也没有闭上眼。姐姐明白那是娘从她离家那刻起的牵挂想念,明白母亲的无奈与担忧。姐姐又何尝不是呢,梦里想娘时常哭醒,白天想娘是否平安,还有寄人屋檐下只有体会了才能理解的那种委屈与难过,在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心里早已尝尽了人间百味。
这一别竟成了姐姐心中永远抹不去的伤痛与遗憾。邻居们说,娘至死再也没有迈进那个曾经让她满怀希望而来,又绝望的离开那个所谓的,娘家,虽然近在咫尺,娘离开人世时只有31岁,
何去何从,在这个世上姐姐真的举目无亲了,姐姐孤身一人又来到了曾经和娘一起住过的那个废弃的场院屋子,日复一日的要饭,,捡菜种子。没娘的日子,姐姐生活的更苦更难。遇上阴雨天,要不着饭的姐姐只能饿着肚子,屋子里凄冷无比。
我问姐姐:“你害怕吗?”
“怕,”姐姐昂起微微泛红的脸说:“人到了绝境,怕又有什么用呢。”
姐姐说这话时表情似乎平淡了很多,“不过我有护身符。”
我忙追问:“什么护身符?”
姐姐诡秘一笑:“你家也有。”
“什么?”
“刀,”姐姐若有所思的说,“那些年,那些夜,一把菜刀陪伴我度过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岁月。”,姐姐每天出门前,先把菜刀放进筐子底。那是她早出晚归唯一的陪伴。多年以后,姐姐时常回忆起她生命里对护身符的感激。那时也只有那把菜刀给自己撞胆了,或许,是护身符的保佑,姐姐平安度过了她那凄苦的花季年华。
姐姐18岁那年,大家的生活稍稍好了点,本村的一户人家给姐姐提了亲。那人姐姐认识,足有一米八的个头,有身有力的也是娘俩过日子,只是大姐姐几岁,家里也是清贫如洗。在媒人再三劝说下姐姐答应了,那天娘俩把姐姐接到了男方家,一起吃了顿饭就算是结婚了。以后的日子里这娘俩待姐姐也很好,那颗曾经漂泊无助,近乎绝望的心在这里感到了些许的温暖。姐姐很知足,手脚勤快,男的能干又很机灵,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有了依靠。
几年以后姐姐生了个女婴,更给这个勤劳的家庭带来了快乐,为了生活更好一些,空闲时男的出去偷偷做起了小买卖(倒卖布票)。牛庄,博兴,广饶等地几乎都去过。后来政策放宽了,男的所性抛去农活做起了布匹批发,在那个年代小钱数的心里乐开了花。
姐姐婆家住的位置是在农村一条赶大集的街上,在村东头紧挨着一处舍弃的大水坑。此时姐姐心里早有了自己的算盘,农活不忙时,姐姐没白没黑的用小推车推土填水坑。也许男的不忍心姐姐这么辛苦,空闲时就和姐姐牛拉人推的填水坑。功夫不负有心有人,一个冬天的时间,水坑终于被这勤劳的夫妻俩填成了一个宽敞平整的大院,姐姐用平时捡来的木棍先是稀稀拉拉得在四周围了一圈,又用绳子和捡来的废铁丝把这些木桩连在一起紧锢起来,院子算是建成,正所谓天道酬勤,财运也随之而来。
每到赶大集时,东来西往赶集用的牛车,推车,卖木头,卖草的等等商贩都愿意来这里交往,图的是场地宽敞,方便又省心,姐姐帮他们看护这些东西,免费提供开水,再每户收几毛钱看护费,从最初几毛到后来的一元两元,几年有了积蓄,姐姐在这盖上了六间房,开起了小吃铺,收入在那时算起来相当可观。转眼又过了几年,他们在小吃铺北面又建了六间房,开起了旅馆。一家人虽然辛苦却也其乐融融。不久姐姐又生了个胖胖的男婴,这下真是人财两旺。
有了本钱做后盾,男的干脆转行做起鉴别古董的生意,那时挣的多赔的少(偶尔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正当姐姐陶醉在这来之不易的幸福中时,天总有不测风云,不知何时男的背叛了姐姐。姐姐怎么也不相信,当初那个给了姐姐依靠与温暖,幸福与希望,那个与自己同甘共苦,往日疼自己爱自己给姐姐一个家的人,,那些天,那些夜,姐姐恍惚间像是做了一场梦。崩溃的心犹如跌入了万丈深渊,曾经伤痕累累的心再一次受到了无情的打击,姐姐无处倾诉,只有夜深人静时望着月亮悄悄泪流。
姐姐为了守住这个亲手建起的家,为了让孩子不再重复自己当年颠沛流离的生活,坚强倔犟的姐姐说什么也不离婚。男人无计可施,漆黑的夜里,他把姐姐拖出门外,当时在碎石子铺起的半油漆路上,狠心的男人将姐姐拖行了二里多路,衣服磨掉了,鲜血染红了石子,而姐姐的背上石子和肉已模糊不清,那人绝情得问姐姐,你离不离,刚性的姐姐还是那句回答:死也不离。男人气急败坏又无情得打了姐姐,消失在黑夜里。
姐姐忘记了伤与痛,忘记了夜的黑与怕,跌跌撞撞跑到娘的坟前放声痛哭,半夜的风吹醒了姐姐和娘在梦中的相拥,半夜的雨淋痛了姐姐背上的伤痛,此时姐姐想起了熟睡在家中的宝宝们。
后来那女人结婚了,男人又回归了家庭,但那已是烙在姐姐心底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看的出姐姐当年是多么的绝望。为了丈夫和孩子,姐姐满身伤痛无怨无悔,而面对丈夫的背叛,姐姐心如刀割。她说,当初身边如果有一个亲人,丈夫也不敢那样绝情的对待她。后来姐姐的生活恢复了正常,再后来姐姐的弟弟也就是我的丈夫,那时刚二十来岁,凭着当时极少书信来往上的地址,趁着当兵探亲假的时间,一路打问,几经路途颠簸,终于找到了十五六岁离家时的姐姐。姐姐抱着眼前已经长大的弟弟高兴得失声痛哭:“我还有亲人,我还有亲人……”那一夜姐姐激动的一夜未合眼,那一夜她向弟弟倾诉了那些历经的沧桑坎坷。姐姐拉着弟弟的手见人就说:我有亲人了,我有亲人了,我娘家有亲人来找我了。那些天姐姐高兴的像个孩子。
多少年风雨坎坷,上天保佑姐姐死里逃生再一次闯过,我问姐姐:“你恨他吗?”姐姐抬头望向窗外,若有所思得说:“恨,当初恨之入骨,但静下心来想想,当年在我走头无路时是他给了我爱,给了我一个家,在最困难的时候,我们牵手相互搀扶共同度过那段最苦最贫的日子。”姐姐说最贫穷的时候家里三个月见不到一个盐粒,姐姐的男人从外边干活回来,恰巧看到邻居往外倒咸菜水,姐姐的男人如获珍宝飞奔回家拿来盆子接了满满一盆咸菜水端回家。勤劳的姐姐把它烧开放盆里,每次做饭时就用它代替盐粒,珍贵的样子如同往锅里放香油,姐姐的大女儿今年45岁,在她几岁时,母亲就用这个咸菜水当盐粒放碗里,抓少许面蒸熟了当做给孩子的犒劳品。当时年幼的女儿想起来就缠着母亲给她蒸这个最好吃的,而她哪里懂的当年这些东西的珍缺,父母积攒的多么不易。
姐姐一生很爱很爱她的男人。就算锅里放块地瓜,姐姐说也从来没让他吃过两头。尽管后来生活富裕以后,他背叛了当处的誓言,做出了让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容忍的事,但,姐姐做到了,我不由的暗暗敬佩,这位相貌平平的姐姐的智商与当时忍辱负重的气度,最终赢来了姐姐家人的幸福,儿孙满堂。儿媳妇们又特别孝顺,姐姐的晚年更是幸福得让人羡慕,姐姐感慨的说,毕竟他们风风雨雨一辈子。
如今,姐姐的孩子们在人生的道路上也都干出了各自己的事业,女儿考上了医生,,可是姐姐还有一件心事未了:在她有生之年把她母亲的遗骨迁回老家,和她的父亲(也就是我老公的大爷)合葬在一起。几经周折,前些年在两边亲人的帮助下终于帮姐姐了却了她一直的心愿。所以就有了姐姐每隔几年在孩子们的陪同下,千里迢迢从河泽赶回东营老家给父母亲上坟的期盼。
姐姐跪在娘的坟前,手捧着埋娘的黄土泪如涌泉。为了活命,曾经被生活逼的无处可逃的母女尝尽了太多太多的世间疾苦,如今用这种方式相聚,姐姐怎不哭的肝肠寸断,泣不成声。跟着娘离开家乡时姐姐只有十来岁,如今归来已是六十几岁,在娘生命的尽头母女仍没有相见。娘苦了一辈子,盼了一辈子,这也成了姐姐心中永远无法弥补的伤痛与遗憾。
就让姐姐哭吧哭吧,或许,这也是姐姐对娘唯一的安慰与思念的表白。
就让姐姐哭吧哭吧,哭声里饱含着姐姐一生多少的磨难,伤痛与委屈。
曾经的迷茫,曾经的绝望,几经命运挣扎,才有了如今姐姐在这里与父母的团聚,那催人泪下的哭声伴着清明的阵阵冷风吹起,连同地上那未燃尽的纸钱碎屑被风吹得四处飞扬又久久飘荡在天空。
或许,这是姐姐给娘最好的安慰与释怀。
或许,这就是上天的安排。

这是发生在身边感人泪下的真实故事,我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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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物的描写——《老舍谈写作二十二》

人物的描写——《老舍谈写作二十一》

事实的运用——《老舍谈写作二十》

越短越难——《老舍谈写作十九》

谈谈文艺创作的提高问题——《老舍谈写作十八》

谈叙述与描写——《老舍谈写作十七》

怎样学诗  ——《老舍谈写作十六》

散文并不“散” ——《老舍谈写作十五》

谈简练——《老舍谈写作十四》

比喻——《老舍谈写作十三》

谈用字——《老舍谈写作十二》

我怎样学习语言——《老舍谈写作十一》

突出主题,安排材料——《老舍谈写作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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