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冬小麦
适值初冬,肆虐的寒风正劲吹着枝头枯黄的叶子,当最后一片叶子恋恋不舍地离开自己母亲,情归大地,北方的故乡便进入了严寒的冬季。
北方的冬季,是缺少绿色的冬季,是缺少生机的冬季。故乡的原野,已是一片苍凉。昔日婀娜的柳树,挺拔的白杨,多情的槐树,繁茂的枣树,都已失去往日的风采,只剩下孤零零的枝干,在萧萧寒风中瑟瑟发颤。青蛙、蚱蜢、蜻蜓、蝶儿等本来活跃的小精灵,也都销声匿迹,不见了踪影。偶见一只出来觅食的野兔,也是一脸地诚惶诚恐。故乡的冬天,难道就是这样苍凉和沉寂吗?
可是,在故乡的原野之上,在一行行枣林相隔的田间,怎么还有大片的绿呢?尽管这绿没有松柏的苍翠,没有潭水的墨青。但在沉寂的冬之原野上,却格外地醒目。把本来死寂的田野装点得生机昂然,使故乡的冬天不再是苍凉一片。这便是故乡的冬小麦。
冬小麦在公历9月底,农时为“秋分9月22——24日”播种(民谚道“白露早,寒露迟,秋分的麦子正当时”),公历6月上旬,农时为“芒种6月5——7日”成熟。在田地里度过8个多月的时间,也就是一年中三分之二的时间,而近半年时间是在严冬中度过。春天里生长、成熟期不足3个月。冬小麦播种后,十余天便破土而出。嫩嫩的绿芽显示着勃勃生机,和深秋里其他萧瑟的生命形成鲜明的对比。生长一个月余,麦苗大约七、八厘米高,便停止了生长。她似乎在积蓄着能量,做好与严寒抗争的准备。因为她知道,在种子落地的一瞬,就注定了要与严冬抗争的命运。
冬日里其他生命,都有着高超的御寒本领。聪明的人类不用详谈,小动物们一溜钻进巢穴里冬眠。松柏将自己的叶子涂上一层厚厚的蜡脂,白杨、榆树等乔木,落尽了叶子,为了减少水分热量的消耗,抵御严寒的袭击。小草的叶子也枯干,只留下泥土下的根须,等待来年春天里的新生。可冬小麦这小小的生命,在这严酷的冬天里,靠什么生存呢?每当想到这里,我都要对这小小的生命肃然起敬。
严冬日益临近。肆虐的寒风,呼啸着刀割着她娇柔的腰肢;漫天的大雪,湮没了她娇嫩的身躯。但这呼啸的寒风吹不倒她,无情的冰霜压不垮她,严寒的低温冻不死她,皑皑的白雪吞噬不掉她。尽管躯体变得有点微黄,但依然在萧萧寒风之中、皑皑白雪之下,坚强地活着,让人不能不惊叹她顽强的生命力。
我想,这娇弱而又顽强的生命,之所以能在残酷恶劣的严冬里生存,是因为她拥有着希望。因为她知道,冬天再严寒,最终也会被和煦的春风驱走。冰雪再无情,也会被春天温暖的阳光消融。严寒算得了什么,只能磨练一下她的意志。冰雪又算得了什么,只能做她的一床棉被。她在期盼,期盼着春天。她在畅想,畅想着丰收的幸福时光。
她的孪生姊妹——春小麦,就因为经受不住冰雪的鞭打,而选择了在春天下地,但果实却不再坚实、甜美,所以已经很少有人种植了。而冬小麦,只选择在深秋入地,在田野里度过萧瑟的晚秋、漫长的严冬、乍寒还暖的春天,再经过炎炎夏日的烘烤,才结出成熟饱满的粒粒金黄。她的生长经历,难道是在向人类暗示着什么吗?
她也明白自己存在的价值。人类依靠小麦的营养,创造了灿烂的文明,铺就了辉煌的历史。但她从没有骄傲,也没有炫耀。奇怪的是,向来聪明的人类却几乎把她遗忘。文人墨客笔下的小草,总是那样高尚,也常把松柏喻为顽强,甚至连经不得风雨的花朵也是歌咏的对象,可很少有人把冬小麦来讴歌,把她的奉献来赞扬。而她,却从没顾及这一切,依然在冰雪中昭示着生命不屈的坚强。
我想,每个人的一生中,都要历经无数个冬天,因为一生中不可能总沐浴在春的阳光里。在冬天的日子,有严寒、有困苦、也有磨难,也许会使你情绪悲观、意志消沉。但你是否想到过我故乡的冬小麦?她或许会给你一点启示和力量。也许,人生中没有冬天,就不是完美的人生。没有冬天,一生中或多或少总留有一些遗憾。
故乡的冬小麦,已经伴随我度过无数个冬天,也必将陪伴我迎来明媚的春天……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作者:漠飞,原名李方国,土生土长的70后鲁北汉子。业余喜欢用文字讴歌家乡的一草一木,用镜头定格鲁北平原的风土人情。文字散见于《中国作家联盟会刊》《大众文苑》《当代散文》等媒体,部分散文诗歌被网络转载及诵读。摄影作品多次入选影展,发表于《滨州日报》《鲁北晚报》等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