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河横道河轶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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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道河

庄河横道河轶事(上)

庄河横道河子,是我人生旅途中的一座特殊驿站,那里记载了我一段难忘的生活经历,也丰富了我的人生阅历。

一九六九年春季,我同全家随着滚滚洪流从大连来到庄河横道河子公社半截沟插队落户。

初来乍到,顿感大山深处的一切是那样新奇,空气是那样纯净,河水是那样清澈,乡亲们是那样淳朴。半截沟山清水秀,自然环境令人心旷神怡。虽然这里的居住条件落后,生活设施简陋,但从繁华的都市猛然换个环境,恍如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外桃源。

生产队为我们暂时安排了一间旧瓦房居住,房东就住在旁边,一家人非常热情,这段时间,房东全家为我家提供了许多力所能及的帮助,使我们在这个陌生的新环境里感到了无比温暖。

半年后,生产队就为我们这些城里来的下乡户,建好了新房。下张三队共有四户,其中一户是从省城下来的五七战士家庭。

我家的新居,位于队部门前小河南侧,距房屋南面几百米是一个长满水杉的小峡谷,景色十分秀美。

我们家分了三间房屋,一间厨房,两间内室。这三间房子连在一起,厨房垒了一座大锅灶,上面扣了一口大铁锅,炉灶烟道直通内室,从火炕下面穿过。

农村砌火炕有讲究,火炕层板材料一般有两种,青石板和土坯砖,它们的特点各有不同,前者传热快,冷却也快,而后者恰恰相反,我家火炕使用了土坯砖,后来实践证明,我们的选择是正确的。

北方农村,冬季普遍使用火炕御寒,无论室外气温多低,室内和炕上都是热乎乎的,据当地老农讲,经常睡火炕,对风湿性腰腿痛很有疗效。

我家房前的院子也很大,大约有六七十平米。房子左侧既有柴草堆,也有猪圈和厕所,小院里开垦了几块小菜地,上面种有菠菜、小葱、西红柿等多种蔬菜。房屋后院也充分利用起来,这里因地制宜栽种了四垅芸豆,自己动手栽种的蔬菜,也基本满足了家庭日常生活所用。

自从迁到新居后,我每次从外面回来,总要围着院落转几圈,欣赏一下自己的得意之作,看着自己精心设计的院落布局,心中十分惬意,感叹总算有了属于自家的生活小天地。

半截沟很长,蜿蜒曲折分布着四个生产队,我所在的下张三队在经济分配上位于中游,简言之就是一天能挣三四毛钱(成人),其实,队里的自然资源很丰富,山下有果园,山上桑树养蚕茧,大田里除了农作物还种植了许多烟叶,尽管社员们天天忙忙碌碌也很勤奋,可是,每每到了年底决分却看不到钱,大部分家庭都处于透资状态,地里的农作物除了交公粮外,分到社员手里的粮食只能够吃半年,而土豆芸豆成为主食。作为重点贫困地区,国家每年都要拨付一些粮食救援农民,大家吃返销粮都习以为常。

来到此地后,与社员们进行了广泛接触,在闲聊中经常听到他们发牢骚,抱怨农村为啥不实行大包干,难道要整天饿着肚子干?我们这些从城里来的人,满脑子都是红色思想,哪能任听这种“反动论调”,于是就理直气壮地反驳他们。社员们并不生气,反而心平气和地对我们讲,小子不要嘴硬,等你过上一年就老实了。

下乡前,在城里用惯了自来水,来到农村后,用水问题成了新课题。刚开始,看到社员们站在井台上用扁担钩住水桶,下垂到井底部,用手轻轻一甩,水桶瞬间注满水,然后手握扁担迅速将水桶提起,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看着社员们操作十分轻松,我也照葫芦画瓢,用扁担提着水桶沉下去,由于手法生疏,扁担铁钩与水桶瞬间脱节,直接沉底了,社员们找来粗铁丝做成的多面锚钩,帮助将水桶打捞上来。此后,每次挑水都很紧张,打捞水桶几乎持续了一个多星期后,才基本掌握了用扁担提水的技巧。

那是个特殊的年代,各行各业都要政治思想挂帅,农村也不例外,社员们白天下地干活儿,晚上生产队还要组织大家学习毛主席语录,改造思想,提高觉悟,每天晚间雷打不动。

可能因为我是城里来的学生,生产队认为我的政治理论水平高,就正式任命我为政治辅导员,每天吃完晚饭,我就从家里第一个赶到生产队部,将晚上要读的主席语录温习一遍。

华灯初上,社员们三三两两聚集到队部,生产队长大喝一声,人到齐了就开始吧。于是,我就站在简陋的讲坛上手捧红宝书开始朗读讲解。

这可是我走出校门第一次站在讲台上为成人授课,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响遍整个房间,社员们都用惊奇的眼神看着我,但大家都听得很认真,一个小时很快过去,辅导课结束后,队长和会计都纷纷夸奖我,说到底是城里来的孩子,朗读讲解都很出色,当时我很受鼓舞,竟然有了一丝丝成就感。

初到农村,年龄才刚满十六岁,正值身体发育阶段,面对各类农活十分陌生,体能也经受了严峻的考验。记得第一天上工,生产队长派活儿,让我和其他社员从队部大院往山坡梯田送农家肥料,由于山道狭窄,马车无法通行,只能靠人工运输。

从生产队大院粪场,到山上梯田大约有几百米远。我用肩膀挑上装满肥料的土篮子,沿着山坡小路晃晃悠悠走起来,起初感觉挺好玩,可是往返了几个来回,就感到肩膀有点吃不消了,腰也弯了下来,两条腿越来越沉重,为了顾及脸面,我咬紧牙关,强忍着坚持到收工。

晚上回到家里,身体像散了架似,浑身疲惫不堪,肩膀也磨红肿了,还隐隐作痛。母亲看到我这副模样很心疼,她用温水帮我擦拭肩膀,并叮嘱我明天在家休息吧。可是第二天,我又义无反顾地投入到繁重的挑运劳动中,一个星期后,我也慢慢的适应了。

横道河子与盖县接壤,地理位置偏僻。我随家庭下乡那个年代(六九年),整个社会还处于封闭状态,人流物流稀少,交通设施落后,横道河子车站每天只发两班长途客车,一班发往庄河县城,另一班发往盖县。有时候想出趟远门极不方便。

记得刚来到这里时间不长,我准备回大连去处理一些事情,从家里匆忙走了七八里路来到车站,紧赶慢赶还是耽误了车次,正在发愁时,忽然看到一辆解放牌大卡车疾驶过来,停在横道河小饭店门前,车厢两侧悬挂着上山下乡光荣之类标语条幅。我马上意识到这辆车是从大连发过来接送下乡人员的,于是赶紧凑上去与司机套近乎,并说明想搭车回大连,司机师傅不错,即刻同意了,但他说只能送到城子坦,因为车队常驻在那里接驳火车,我说没问题。

卡车途经光明山公社时,还上来一位女知青,回大连探亲,一路上与这位知青姐姐作伴,倒也没有感到寂寞。临近傍晚,卡车开到城子坦,与司机道别后,我们直奔火车站 。当时正值冬天,北风呼啸,天寒地冻,那时的城子坦火车站十分简陋,候车室里支了一个铁桶大煤炉子,满屋乘客都围着煤炉烤暖聊天。那时火车车次也很稀少,只有凌晨一班发往大连,我们只能耐心等待。经过大半天颠簸,此时,我又渴又饿,感觉浑身无力。那个年代也没有矿泉水,方便面出售,兜里有钱也买不到食品。

晚上22点左右,从大连开来的火车进站了,乘客们下车后,蜂拥而至候车室,人群中忽然看到我的小学同学曲乃生,他手里拎着个人造革皮袋,异地相逢,我们都很兴奋,他说准备去庄河蓉花山公社看望姐姐,同时问我们等车是不是饿了。我这位同学真是善解人意,他打开皮包拿出面包和火烧让我们吃,那一阵也顾不得客气了,我邀请知青姐姐共同分享,我俩吃了好多。

七十年代,物质极端贫乏,商品实行供给制,买熟食品需要粮票,人家省吃俭用,买了点食品去看望姐姐多不容易啊!而当时我全然不顾,现在每每回想起来十分内疚,老同学曲乃生真是个好人啊!这份情谊永远铭刻在我的心中。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到了秋收季节,这期间生产队的农活十分繁忙。由于山区地理特点,队里的大田分散在多处,有的甚至远隔七八里路,这些农作物成熟后,生产队只能逐一循序收割,为确保农作物颗粒归仓,每天晚间生产队都要安排两人在大田里值班看守。

记得有一天,生产队安排我与另一位社员值夜班,我们当值的那块大田,位于横道河子大队附近,从队部出发要经过一条小河,离我家的住处约六七里路。而且这块大田分成两部分,一半种植玉米,另一半是花生。北方深秋,夜里寒气逼人,我们在简陋的窝棚里,有一搭无一搭闲聊着,他忽然问我,是不是感觉有点饿,我说是的,他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弄点吃的东西。

等了好大一会儿,突然看见这位社员老乡,用围裙包了一大包玉米和花生走来,只见他很麻利地将玉米和花生处理干净,熟练地将干枝枯叶堆砌成一火堆,并将玉米和花生扔在火堆里烘烤,不一会儿玉米地里烧烤香味四溢。眼前的这一切,让我目瞪口呆,但心里却很不是滋味,瓜菜代时代,人人饥肠辘辘,采用这种方式填饱肚子,让人很心酸。那一晚我吃的很香,却度过了一个无眠的夜晚。

下张三队共有耕牛十几头,农闲时都圈养在生产队部附近的牛圈里。每天早晨队长都要指派专人去放牛。我刚到队里时间不长,生产队长看我年龄小,干其他农活难以胜任,于是就把放牛的活儿交给我来干。起初,他让一位老农带着我熟悉了几天后,就完全撒手了。我第一次独立放牛感到很兴奋,原先在学校从教科书中看到的放牛娃,现在要亲身体验了。

那天,我手执皮鞭,学着老农的驯牛术语,口中念念有词,将牛群向远处的山坡慢慢赶去,刚开始这群牛很欺生,看到是新来的,根本不听口令,十几头牛四处乱串,急得我手忙脚乱,满头大汗,手拿皮鞭乱抽一气。一些社员看了哈哈大笑。后来一位老农实在看不下去了,跑过来给我点步,他让我去控制牛群里的头牛,皮鞭一摇,果然奏效。顿时,这群耕牛乖乖地按照我指定的路线,缓缓进入放牧区域开始吃草。

平缓的山坡上,铺满了绿色的青草,这里真是个天然牧场,耕牛们不紧不慢,甩着尾巴,悠闲着吃着绿草。我半躺在松软的草地上,密切注视着它们的“一举一动”,这画面俨然就是一副“少年牧牛图”。本来,我还想在放牧这个领域里有所作为,但好景不长,公社成立了文艺宣传队,我也有幸成为其中一员,放牧工作只好到此结束。

居住在大山里的人们,生活资料都是自足自供的,每年深秋,生产队都会给社员们一周假期,每家每户大人孩子,全副武装轮番上山“整柴禾”(砍柴),并在自家的院子里,腾出一块地方,用来储备一年的烧柴。我所居住的半截沟,周边崇山峻岭连绵不断,海拔高度不高。印象中有个叫高丽成的山域,离家很远,那里绿树成林,草木郁郁葱葱,山峰十分秀丽,景色也很美,秋风吹过,全身上下特清爽。

这里的柴草青杠子,菠萝树(当地特有林木)生长十分茂盛,金黄色的的松林枝叶铺满大地,松树籽到处都是,高丽成是个“整柴禾”的好去处,这里也是我经常光顾的地方。

在农村“整柴禾”是个技术含量高的活儿,遇到青杠子必须连根砸掉,而菠萝树则用镰刀割,并且要留出树杈,以备明年继续生长。捆绑柴火就更讲究了,首先要把树枝拧成麻花状,当地人俗称“打腰子”,然后用它来捆绑木柴,最后一道程序也是最为关键的,就是将八捆柴火上下叠罗汉左右分叉捆绑,直立在地上,然后把头伸进中间空档里,两手握紧树枝猛地将其举起。

作为新手在最后一个环节上,我出尽了洋相,不是偏了,就是斜了,老是掌握不住平衡,耽误了不少时间,后来经过数次调整,总算勉强过关了。当我扛着一摞沉重的罗汉柴火,沿着蜿蜒崎岖的山路,艰难地走到家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全家人在院里焦急着等我吃晚饭,放下柴火后,我对“如释重负”这句成语有了切身的理解。

横道河子周边有两个大集很出名,社员们有事没事都喜欢赶大集凑热闹,人们常去的就是盖县境内的万福大集,而后就是庄河蓉花山大集。

我所在的生产队里,有一位张姓老农,年近六旬,脑筋活络,腰板很硬朗,经常看到他腰间扎个小围裙,兴冲冲赴蓉华山赶大集,老爷子健步如飞,往返几十里路,毫无倦意。

起初,不明白他经常赶集的动机,后来通过其他老乡才知道,张老爷子在村里是个大能人。当时那个年代,为了生计,他家里共生育了五个孩子,生活负担很重,老爷子挖掘潜力,就地取材,经常拿些农副产品去大集倒腾,也能赚点小钱贴补生活。有时我在想,这位张老爷子生不逢时啊,假若老爷子能活在当下,他可是一位做生意的高手啊!

六十年代末,中苏两国的关系急剧恶化,当年也爆发了震惊世界的珍宝岛边境冲突事件。面对国内外严峻形势,为落实“备战、备荒、为人民”的最高指示,根据上级的要求,公社革委会决定选拔训练一批武装基干民兵。

那天,生产队长通知我到公社参加为期十天的民兵集训,据说,这次训练内容完全是按照部队的正规科目执行,专职教官也是军队派来的。我们的训练日程安排十分紧张,基本上都是半天跑操,半天练习射击和投掷手榴弹。部队教官十分严格,训练中一丝不苟,对每个人的技术动作和细节,都要认真纠正,但他从来不训斥人,这一点给我们留下了良好印象。

十天的训练很快过去,最后一天,公社组织召开训练成果展示会,地点选在距横道河大队河东面,大约三里多路,一个不知名的小山谷里。印象中那条山谷地形平坦,远离村落,环境隐蔽,非常适合实弹演习。

那天,天气格外晴朗,能见度很好,公社的领导及各大队基层领导全部到场观摩,场面热闹非凡。训练成果展示会主要内容就是50米固定靶步枪射击。我被排在十六号,当教官喊到我的名字时,内心十分紧张,不过我很快就进入状态,心里不断快速假想,这里就是珍宝岛,对面靶子就是苏修士兵,必须全力以赴击毙敌人。

当时,我手握7.62半自动步枪,像一名战士,匍匐在指定掩体,屏住呼吸,迅速调好三点一线准星,聚精会神瞄准远处的靶子。随着教官一声令下,我紧扣扳机,砰的一声,打出了我人生的第一枪。

顷刻,对面传来报靶员的声音,命中十环。顿时,我兴奋地跳起来,情不自禁振臂高呼“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万岁”,“打倒苏修反动派”,也许受到我的情绪感染和鼓动,场内人们的欢呼声,口号声此起彼伏,在那个红色年代,这种火热场面也司空见惯了。教官走上前,拍拍我的肩膀,说了声“小伙子打得不错啊”。我呆呆地站在那里傻笑,眼睛里噙满了激动的泪水。

未完待续……

字数略多,下期完结,敬请期待

作者简介

赵滨:字传邦,一九五四年出生于大连。一九六九年春季,随全家下乡到庄河县横道河子公社,半截沟下张三队插队落户。七十年代中期,国家落实政策,随全家重返大连,现已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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