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举成名非偶然:名医成名逸事
名医能够出名,多是通过治愈一个个病人,口碑相传,日积月累,像滚雪球一样,获得社会的承认,所谓“金杯银杯,不如患者口碑”是也。
但也有些医家未成名时,由于治愈了某种疑难病或者危重症,或者治愈某个达官显要之后,引起轰动,一举成名,虽说有点运气成分,其实是长期努力的结果,有道是“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
下面举几个很有趣的例子。
辽宁名医马二琴(1892年~1969年)开始行医时,病人并不多。
有某巨公患便秘,请名医多人,用过缓泻、峻泻、滋脾、润肠等法均无效,遂请马二琴会诊。众医在坐,皆欲看初出茅庐的马二琴如何出手。
马诊后说:“某公年老体胖,胖人多痰,诊其脉仅寸有滑象而尺脉不足,是上盛下虚。此肺为痰阻,胃肠津液干枯,应以治肺为主,润肠辅之。缓泻、峻泻皆非所宜。”
于是开处方为:肉苁蓉60g,郁李仁1.5g,紫苑24g。
众医哗然,谓此方不伦不类,焉能祛病?某巨公说:“诸位都是名医,请别立良方,愿聆高论。”诸医已治多次未效,无话可说。病家毅然用药,当日即排便,逐渐痊愈。
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上海滩名医辈出,各显身手。1929年秋,上海一富商因患伤寒遍请中西医高手诊治,病势日增,某名医断为“误投辛燥,法在不救”。
当时四川祝味菊初到上海,医名未盛。但他敢于力排众议,全力承揽,并“具结”担保,果断采用附子、肉桂、麻黄、干姜之剂,不数日而愈。
当时沪上医界为之轰动,不仅赞其医术,更佩服其“具结”担保之勇气。陆渊雷说:“君(祝味菊)心思敏锐,又自幼专力治医,造诣非予所及。”
徐相任称他为“国医中不羁才是也”。名医章次公也大为叹服,自谓:“此后逢先生则奉手承教,俯首无辞。”陆、章诸公皆为沪上医硕,能说出“造诣非予所及”、“奉手承教,俯首无辞”之语,足见对祝氏钦佩之情,祝氏由此名噪上海滩。
沪上名医朱南山 (1872年~1938年) 原籍江苏南通,44岁前一直在家乡行医,“求诊者云集”,遂立志往上海发展。
初到上海开诊,半年已过,问津者寥寥,自叹人地生疏,长安居,大不易,即购船票打道还乡。在码头适遇南通一病人专程来沪找他求诊,遂回旅馆诊治,暂时打消回乡念头。
旅馆之邻有家茶馆,朱南山常去喝茶解闷。女店主亦南通人,见朱氏落落寡欢,问明情由,就常为之介绍病人,朱就在茶馆为人诊起病来,故一度被人称为“茶馆医生”。
适有一“梳头”女子(旧称“梳头娘姨”,专门为姨太太、妓女等上门梳头),每天为茶馆女主人梳头。其儿子患臌胀,病情危重,遍求名医治疗无效,茶馆女主人乃为介绍朱氏往诊。
处方重用大黄2两,浮萍6钱。病人服后大泻大汗,身体轻爽,由此竟获痊愈。
由是,这位走家串户的“梳头”感激涕零,遂到处宣传朱南山之医术,所谓“口碑无字,阳春有脚”,很快,朱氏声名鹊起,病人如滚雪球般多了起来。遂在开封路开设了诊所,门庭若市,很快成为名医。
“风、痨、臌、膈”乃内科四大绝证,朱南山敢予大泻大汗之法,原本有胆识者,只是时运未及,未获医名罢了。
丁济万(1903年~1963年)为名医丁甘仁长孙,其父早亡。丁甘仁怜爱长孙,亲自教他在身边侍诊。
耳提面命,精心栽培,并编有《丁氏套方一百一十三法》,仅传于济万,可谓深得乃祖真传。丁济万独立应诊后,因声名终究不如祖父,起初业务平平。
某日,有一贫困病人慕丁家之名而来求诊。病人已昏迷不醒,无法亲来,但老先生出诊费为12元,家人出不起,乃惶哭于堂前。
济万闻之,心中恻然,慨允出诊。病人所患温病,已见危象,稍保身价的医生必望而却步。济万初生牛犊不怕虎,为之悉心诊察,着意处治。
孰知病家竟无钱购药。济万怜之,代付药款,并告之曰:此乃一服“扳药”,服之若能汗能醒,尚可救活,如扳不转,则生还渺茫。
次曰,病人家属来到丁宅跪于阶下,叩首而拜曰:“先生救命之恩,一家难忘,特来叩谢。”
原来病人高烧已退,神志苏醒,且已思食。丁济万遂连续为之诊治,终至痊愈。丁甘仁闻之,察其用药,面露喜色:“孺子胆大而心细,他日必成名医也。”
由此病家口碑相传,称小先生是“活仙人”,远近就医者日众,竟至继承乃祖丁甘仁遗风,成为沪上数一数二的名家。
陆士谔(1876年~1944年)是民国时沪上十大名医之一。陆年青时博学明经,名重一邑,因屡试不第,改研医学。
医、文并重,著有多本小说和医书,时人有“稗史风人,医经济世”评语。士谔初在家乡青浦行医,生意清淡,门可罗雀。没有事做,他就阅读小说,钻研写作。
试写了几篇短作,投给报纸,居然采登,获得稿费。这样一来,他开始写历史小说,也有书局为他出版,因此认识了世界书局的经理沈知方,以及著《海上繁华梦》的孙玉声。
孙开设上海图书馆,得知士谔学医,就劝他一面写小说,一面行医,且允许他在上海图书馆设一诊所。悬壶多时,没有病家请教。他认为此道不通,准备把诊所关闭。
沈知方知道后对他说:“要有生意,必先登报宣传,你花了广告费,就一定有收获。”广告登了三天,依然没有生意。原来是登在分类广告栏,很不醒目。
沈笑着说:“登广告不登则已,要登非登第一版报头旁直行不可。”陆说:“直行广告,费用增加若干倍,我实在负担不起!”沈说:“你把广告稿交给我,如果登出没有生意,广告费由我负担。”
隔一天,直行广告登出,居然有一男子前来请他出诊,付给四元出诊费,说道:“我的老婆发疯,中西医束手无策,请你去诊断一下。”陆喜出望外,随之而去。
一经诊断,觉得这种病非下一帖猛药不可,可以立起沉疴,如果误投,就有生命危险。他顾不得许多,大胆开了一个药方。回到诊所,心犹忐忑不安。晚上,他将所得诊金,邀了馆中诸友到附近菜馆大吃一顿,发发利市。
正饮谈间,馆中学徒来喊:“日间请诊的人又来找你。”他大吃一惊,表面上故作镇静,问:“来人神色怎样?”学徒说:“很正常。”他才安了心,命学徒对来人说:“陆医生晚饭后就来。”
饭后到了病家,得知病人服药后下了许多血。他对病家说:“不要紧,进些冷粥下去,血便能停止。”病家又送了四元诊金。次日,病家又来向他长揖道谢:“今天病人不但止血,而且神智已清,希望屈驾再去一诊。”
这样诊治多次,病人竟至痊愈。从此病家在亲友同乡间广为宣传介绍,于是一传十,十传百,陆大有应接不暇之势。便在汕头路口租了大房子作为医寓。白日应诊,晚上写书,终成大器。
医家成名大都积渐而来,绝不可心存侥幸一举成名。
所谓“一蹴成名”,实则奠基于平日的勤学苦钻之中,偶然蕴涵于必然之中。
清代程芝田曾说:“巧妙岂能骤得,必博览群书,简炼揣摩,由博返约,加之临证多,则见识广,所谓熟能生巧是也。”
文源“中国中医药报”,作者/张存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