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秋|胡同情思

胡 同 情 思

文|柏秋
题记:如果记忆是一片海,那件件往事仿佛是一颗颗珠贝镶嵌于其中,或温暖或遗憾,让人难以忘怀……
七十年代末时,大家住的是胡同,胡同里有很多平房,住着很多人家。邻里之间经常会串门儿,缺少什么也会互通有无。有可能谁家包饺子,没有面了,去对面屋借斤面;也有可能谁家的孩子没人看了,邻居给看一下,赶上吃饭时顺手儿把饭给喂了。
我小的时候就居住在这样的胡同里。在我的记忆里,胡同里住着万姥姥家,爱占小便宜的老胡家,还有霸道的庆祥家,住在胡同口的老张家。
我的姥爷和姥姥去世得早,别说我没见过,就连我爸爸也没见过。奶奶家又在农村,爸爸是大头顶,下面一大帮弟弟妹妹。所以我小时候,在没去托儿所之前,妈妈只好雇人照看我。
大概我2岁时吧,妈妈雇胡同里的万姥姥照看我半年。印象中万姥姥是个圆脸满脸皱褶的老太太,总是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她的老伴儿万姥爷是个脾气不太好的人。由于万姥姥气管不太好,冬天时咳嗽得厉害,吐着大黄痰,妈妈看她的咳总也不好,怕她是肺结核,不敢让她带我了。可每当她看到我时,都亲得不行。
占便宜的老胡家和我家住对面屋,他们家总是缺面缺米,经常到我家来借,借完,领了粮也不还。直到妈妈提醒几次,才慢吞吞地还回来,还满脸的不情愿,嫌催他们家了。
那时候我们两家共用一块电表,由于妹妹晚上吃奶,要点灯喂奶,妈妈觉得自己家用的多点,电费承担三分之二。可一到半夜点灯时,他们家胡姥姥就喊起来“电费贵啊,别点灯啦!”
妈妈一气之下,去电业局申请单独装了一块电表。所以在爸爸妈妈的记忆里,电业局是很牛、很有权的地方,帮他们解决了大问题。于是,在我高三填报高考志愿之时,爸爸帮我选择了电力专业。
除了这些人家外,还有一个人经常来各家串门,她是个十七八岁的傻丫头,大家都叫她“老丑”,确实,长得太丑。两边大小不对称的脸,小小的眼睛左右高低不齐,嘴巴噘噘着,头发是短发,可总是被压得七形八状,衣服扣子也总是系得上下错牙着,她成天趿拉着两只鞋到处串门子。她是我们旁边那个胡同的,却成天长在我们胡同里,这家坐一会儿,这家若是烦她了撵她,她就去另一家呆一会儿去,有时她也会和我玩一会儿。
后来,在我6岁时候,房子调成正房,我们从这个胡同的里院调成另一个胡同的里院。这时候,庆祥家和我们家成了背靠背的状态。有时傍晚时,从后窗户传来庆祥的爸唱《红灯记》选段,“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志不休”,这时爸爸和妈妈笑着说“这大姐夫是又喝酒了”。
有一天,后院打起来了,吵杂声、骂嚷声一片,随后派出所来了好几个警察。老万家和庆祥家因为盖小棚占地的事情,动手打起来。万姥爷脾气爆,骂人骂得凶,庆祥和他爸也骂,可能嫌骂不过,庆祥操起一根带钉子的木板子把万姥爷打伤了。
万姥爷住进了医院,庆祥被抓进了派出所。后来庆祥家赔足了老万家医药费、营养费,事情才算解决。庆祥家真是颜面扫地,以后有很长时间没听过他家唱样板戏。
我7岁时,开始上小学了,在放学的路上,偶尔会遇到万姥爷,他总是说让我去看看万姥姥。更多数的时候会碰到老丑,她还是那样不梳洗、衣衫不整的样子,大老远儿看见我,就笑嘻嘻地喊着我的乳名“小秋”,朝我直奔过来。
看见她,我心里有点亲切,可是同学们都看着呢,我怎么能跟这样的傻人打招呼呢,我瞅瞅她,不搭理她,快步走开了。经过几次后,我看到她的眼神里热切的光一点点地暗淡下来,她再也不追我了。后来,听妈妈说,老丑被他们家人给嫁出去了,可不知道嫁给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我心里还真是有点惦念。
二年级时有一天,学校说是来上级检查,要求我们做操站队一定要整整齐齐。为了整齐划一,记住自己的位置,学校让我们每人带一个小木头橛子,钉在自己站的位置上。我们家没有,我想万姥姥家可能有,我就跑到他们家。
当时万姥姥在里屋围着被子坐着,一见我,眼睛立刻雪亮起来,搂住我,和我贴脸,左贴一下,右贴一下,那个亲热呀。万姥爷帮我找好了一个小木头橛子,我还得上学啊,我从她怀里挣脱出来,她拉着我的手,笑成一朵花一样看着我,说“小秋啥时还来啊”,我答应着“哪天再来啊”,转身跑回学校了,穿过院子时,听见里屋传来万姥姥剧烈的咳嗽声。
那天放学回到家,把这事告诉了妈妈,妈妈叮嘱我,“万姥姥有气管的病,以后再也不许去他们家了,看传染上”。从此,我不敢去她家了。后来没两年,听说万姥姥去世了。可她笑成一朵花的样子永远留在了我记忆的深处……

一晃儿,我已人到中年,有时候我开车会路过小时候住的那片区域,如今已经高楼林立了,再也找不到从前的样子。可是,我很思念那窄窄的、曲曲折折的胡同。那里曾经演绎过一桩桩充满着人情味与烟火气的往事,那么鲜活生动,让人难以忘怀。

来源:文乡枞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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