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玙姑论道
牵 笔 君 子
温度◆品味◆性灵◆觉知
玙 姑 明 论 儒 释 道
□ 远 牵
那女子着件淡绿印花布棉袄,青布大脚裤,越发显得眉如春山,眼若秋水,粉白的两腮好似打了层浓胭脂,又像白玉帛里的裹了层红绫缎般明妍照人,她的嘴角分明带着笑意,但眉目之间又带有一种让人为之一振的矜持之意。
天气寒冷,女子请子平炕上坐。
子平忙说一路风尘仆仆,不敢在此下塌。
女子道,无需太客气,这是家父安排的,不然我一个山乡的女子,断然不敢如此擅自做主。
子平说,承蒙如此照顾,还不曾请教贵姓,尊大人在何处知做官当值?
女子说,我姓涂,父亲在碧霞宫当值,五日一班,合计半月在家,半月在值。
子平又问,屏上之诗是何人所写?这恐怕是个仙家了。
女子答,这是家父的朋友所写,此人经常来闲谈,这首诗是在去年此地写的,虽性情不拘,却与家父十分相契。。
子平问道,这诗中所说的'石破天惊一鹤飞,黑漫漫夜五更雷,自从三宿空桑后,不见人间有是非’,这人究竟是个和尚,还是个道士?何以诗上又像道家的话,又有许多佛家的典故呢?
女子答,这人既非道人也非和尚,且身上穿的也是俗服。这人常说,儒释道三教就像三个部门儿挂了三个招牌,其实卖的都是杂货,柴米油盐也都有,不过儒家的铺子大了些,佛家道家的铺子小了些,其实都是天罗万象,无所不包的。又说,凡是道都分作两层,一个叫道面子,一个叫道理。道里子都相同,道面子就各有分别了。这就好比和尚剃了头,道士挽了髻,让人一看就知这个是和尚,那个是道士。如果让和尚留了头,也挽了一个髻,披上家鹤氅,让道士剃了头,披上袈裟,人们称呼的时候就要颠倒了。难道我们的眼耳鼻口舌不是这样的吗?这人又说过'道面子有分别,道里子实际都一样’,所以这位黄龙先生是不拘一格随便吟的。
子平说,听闻此言实在佩服,只是既然儒释道三教里子一样,在下愚昧想请教一下这相同处究竟是什么,不同处又是什么,为何又有大小之分,儒教最大处又在什么地方?就请为我揭示一下吧。
女子道,“相同出都在劝人为善,指引人心向往大公。如果人人好公,则天下大公;人人谋私则天下大乱。只有儒教把天下大公做到了极至处。你看孔子一生遇到了多少异端,如长沮,桀溺,荷篠丈人都不佩服孔子,而孔子不管这些反而赞扬他们,这是孔子公道大度的地方。所以说,攻乎异端,斯害也已。像佛道两教就有了点儿偏心,因惟恐后世人不奉行他的教,所以说出许多天堂地狱的话来吓唬人,这就为私了,至于外国教门,更是为教争大动干戈杀人如麻,而这与他的初心相合吗?所以就显更小了,又比如像回回说,为了教而战死的血光同玫瑰紫的宝石一样,更是骗人至极!只是儒教可惜失传已久,汉朝的儒士们拘守章句,反而丢失了要旨,到了唐朝一直没有人提及,韩昌黎是个通文不通道的角色,胡乱说道,他还做篇文章叫做《原道》,真正原到道的反面去了!他说,君不出令则失其为君,民不出粟、米、丝、麻以上交则诛,这样说来桀纣很会出令很会祸害老百姓,这不就成了桀纣做君王很对,而桀纣暴政下的老百姓全不对了,这不是是非颠倒么?韩昌黎开辟佛老,与和尚做朋友,所以导致后世学儒教的人,觉得孔孟的道理太费事儿,不如弄两句批佛老的口头禅就算是圣人之徒了,这样岂不省事儿!弄得朱夫子也出不了这个范围,只好根据韩昌黎的《原道》去改孔子的《论语》,把那攻乎异端的攻字百般扭捏,究竟总说不圆,却把孔孟的儒教被送入了小而又小,以至于绝的地步!”
子平听了不由肃然起敬,却又道:"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真是闻所未闻!只是还不懂,长沮、桀溺是异端,为何佛老倒不是异端?"
女子道: "皆是异端。先生知异当不同讲,端字当起头讲,执其两端是执其两头的意思,若异端当邪教讲岂不是两端便要当桠杈讲,执其两端便足抓住了他这个枝杈教呢,这成何话说呀?圣人意思是殊途不妨同归,异曲不妨同工,只要他使人向善,引人为公,都无不可,所以叫做”大德不逾闲,小德出入,若只是为了攻击起见,开始只攻佛攻老,后来朱熹陆九渊不同,又同室操戈,本来都是师祖孔孟的,为何朱之孙徒要攻陆,陆之孙要攻朱呢,比之”失其本心",反被孔子"斯害也已"四个字定成铁案!"
子平听了连连赞叹说,今日幸见姑娘,如对名师,但是宋儒错会圣人意旨的地方也是有的,然而其发明正道的功德无人可及,即如“理欲"二字,”主敬存诚"等字,虽皆是古圣之言,一经宋儒提出后世受惠不少,人心由此而正派,风俗由此而醇朴。”
女子一笑,秋波盈盈嫣然流媚地看了子平一眼,子平只觉得翠眉含娇,丹唇启秀间似有一阵幽香沁入肌骨,不禁神魂飘荡。没想到那女子又伸出一只白如玉软如棉的手来,隔着炕桌握着子平的手,握住了之后说,请问先生,这个时候比你少年在书房里你老师握住你手扑作教刑的时候怎么样?
子平无言以对。女子又道,凭良心说,你此刻爱我的心比爱你老师的心又如何?圣人所说'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孔子说'好德如好色。’孟子说'食色性也’,子夏说'贤贤易色',这好色乃人之本性,宋儒要说好德不好色,不是自欺是什么?自欺欺人,太不诚实了他偏要说'存诚',岂不可恨?圣人言的是情礼,不言理欲。删《诗经》,以《关雎》为首,试问'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至于'辗转反侧’,难道可以说这是天理,不是人欲吗?,由此可见圣人绝不欺人的地方了,《关睢》序上说道'发乎情,止乎礼义’,发乎情,是不期然而然的境界,就像现在,嘉宾惠临,我不能不喜,这是发乎情也,您来的时候甚为疲惫,又历时长就更疲惫了,而现在精神焕发,可见是很欢喜的,即如此,也是发乎情了,以少女中男深夜对坐,却不乱语胡言,就是止乎礼了。此正和圣人之道,像宋儒种种欺骗人处,实在难以一一尽述。然而宋儒固然有多不是,也是有称道的地方的,只是像现在这些学宋儒的家伙,其实就是乡愿而已,是孔孟所深恶痛绝的一类人啊!"
以上根据刘鄂的小说《老残游记》整理,此女子名玙姑,是申子平替老残办事访友时在桃花山上偶遇的世外高人。作者刘鄂借玙姑之口表达了扬儒济世的高见,以及有为与有不为的儒学思想,更有意思的是还通过这一对男女聊天论道,对陡生爱慕坠入情网的 “人欲” 二字加入了孔孟的圣贤智慧正解,读后使人心法大增,具有修身启智的现实意义。牵笔君子特在此白话推荐,欢迎公众号留言,也欢迎在微信读书APP共同交流读书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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