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梦绪】奶奶活了一百零一岁

奶奶叶小囡，没有几个人知道名字。一八八六年出生，金华雅畈一村，小溪边出生。历经清末到民国，再是新中国。

一个小脚女人，嫁义乌人为妻。住金华水门巷，小码头很近，婺江边百把米。爷爷佛堂塔山下人，金华义乌两头跑。

奶奶一生，育有两个儿子。二十一岁生长子，四十一岁生次子，中间有个女儿夭折。大儿子不着家，奶奶很操劳。

奶奶四十三岁，爷爷离开了人世。当时父亲只有三岁，苦难降临家庭，一落千丈。从此之后，殷实人家门庭中落。

日本佬来犯，从金华逃回义乌老家。小脚奶奶，一步一步走山路，天没亮走到漆黑。也不知道，走了多少个小时。

义乌佛堂塔山下，我们这一支很旺。太公千石田，奶奶辈分很高，名下晚辈很多。过年过节做吃，都捧一碗给奶奶。

在家族里面，大家都非常尊重奶奶。有的叫奶奶，更多人叫她太婆，平时都是笑咪咪。记忆中，从来没见她发火。

在我的印象中，奶奶一直讲金华话。九十多岁了，还会纳鞋底，做圆口露底布鞋。每年的新鞋子，都是她亲手做。

村里老人过世，都找奶奶做寿鞋。为了图个吉利，长寿老人过手，希望带来好運。鞋面用黑布，加上红缎滚边。

大弟出生后，自己就跟奶奶睡了。经常给个金桔饼吃，一晚天狗食月，奶奶说试人心。坐在门槛上，拿串佛珠祈祷。

奶奶心胸很宽，没有什么想不开的事。在她眼里，名下没有坏人，也从来不说坏话。人前人后，表里完全一致。

邻居家鸡走失了，会找奶奶帮忙。问清楚时辰后，嘴上叨着掐指一算，指出寻找方位。还真灵验，往往都能找到。

奶奶吃得很清淡，冬天也喝凉开水。从来不挑食，有什么吃什么，没有特殊要求。晚上经常讲，过去在金华的事情。

是非曲直，心里明镜一面高悬。拿得起放得下，小事悠着装糊涂，左耳进右耳出。小脚女人肚子里，行帆船一艘。

在我的长辈中，奶奶最受尊重。从小跟奶奶，小屁孩跟着小脚，睡在一个被窝里。冬天怕我冷，会用腿捂着孙子睡。

奶奶没文化，经常自言自语三句话。量大福大，气宽寿长，一辈子修福才有好修终。邻居认为，奶奶肚子比宰相大。

高中毕业，到金华做小工。义亭下火车，买瓶汽水拎回去，奶奶说我钱多。工作后过年两桔子罐头，又说钱化不了了。

九十三岁后，不能做针线活了。春节回家前，兑换两角新纸币，带回去给奶奶。老人家名下人丁兴旺，用于包红包。

回家过春节，那年奶奶一百零一岁。正月初一晚上，坐在奶奶床沿，一直守到天亮。弥留安祥，凌晨高寿善终。

百岁老人不易，医生专门过来检查。一盏油灯耗尽，什么毛病也没有，无疾而终。人生三万天，能过百年非常不易。

人求长命百岁，在奶奶头上灵验。给晚辈们，树了一块里程碑，无形指标难逾越。一代传一代，无怨无求无疾。

俗夫 2021年5月2日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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