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充和:四姐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张充和,是合肥四姐妹中的老四,下面有六个弟弟。在家中,她被叫做“四姐”或“四妹”,这很正常。

七七事变后,因二姐允和在成都,充和就伴着弟弟来到四川。后来,应杨振声先生邀请,充和来到昆明,在教育部下属的教科书编辑委员会工作,跟着朱自清、三姐夫沈从文一起编辑高中国文教材。

朱自清负责散文,沈从文负责现代小说,到了充和这儿,她负责较拿手的诗词歌赋、唐诗宋词、音乐这一摊。

充和,住在三姐兆和家里。三姐夫沈从文,当时在西南联大任教。两户杨家(杨振声、杨荫浏——音乐家)、沈家(沈从文)在一起,住在呈贡乡下。几家人一起就餐,并请女工做饭,大家分摊费用。

一大桌子人吃饭,开开心心。刚开始,杨振声等人都称充和“四小姐”。充和听着不爽,回应道,难道我没名字吗?请叫我充和。可自从声明以来,不管男女老少,倒是不叫“四小姐”了,改称充和“四姐”,除了三姐兆和夫妇喊她“四妹”。

情何以堪?

四姐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对此,杨振声边开着玩笑,边解释:对于有身份的人,喜欢不喜欢,称呼里该省掉哪个字眼,这可是很有讲究的!蒋委员长,大家都叫“委员长”、“委员长的”,从来都省略掉那个“蒋”字,讲究就在这里——就像“四小姐”得省略掉那个“小”字一样!

在场的人,哈哈大笑,既为杨振声的博学点赞,也为充和名正言顺的四姐称呼开心!充和也笑了,对方是长辈,引经据典,层层论证,只能呵呵了……

那是在云南,采云之南,一段美好的时光。

两年后,充和在教材编辑工作完成以后,离开昆明去了重庆国立礼乐馆。

梁实秋在《记沈从文》中,提到沈的妻子张兆和,其胞妹是礼乐馆的张充和女士,在一次劳军晚会上,表演昆曲,唱念作打俱佳。

可见,充和的昆曲技艺,声名远扬。

1941年,充和在重庆国泰戏院演唱昆曲《游园惊梦》,好评如潮,很多诗人唱和。其中就有章士钊与沈尹默,并托人将抄录在纸上的诗转交给充和。

章士钊,曾为民国时期北洋政府段祺瑞政府司法总长兼教育总长。沈尹默,被称二十世纪中国书法的一代宗师。沈士远、沈尹默与沈兼士三兄弟,曾因同在北大任教,有“北大三沈”之称。

写诗唱和,自古以来是学者、文人相互酬唱、赠答的一种形式。自此,充和与这两位长者结识。充和也爱写字,于是就借此常向沈先生请教。

有一回,在章士钊赠充和的诗里,有一句“文姬流落干谁事,十八胡笳只自怜”。一看到将自己比作东汉末年的才女蔡文姬,充和顿时不悦。因章士钊的诗,是沈尹默转交的。充和对着沈先生直言,这是拟于不伦。

首先,充和未婚,正是优雅清秀的大好时节;其次,因为抗战,充和从炮火连天的苏州,流落到重庆,都在自己的国家,怎么能跟因为被匈奴打败,流落到西域嫁了胡人的蔡文姬相比?!

四姐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沈尹默看到小弟子不悦,赶紧写了和诗打圆场。

与长者较真儿,不是充和的性格,这事就此翻篇。

没想到多年后,充和想起这一幕,感叹:还是被章士钊的诗言中了。后来的她,不就是真的嫁了个胡人(德裔美籍的学者傅汉思),嫁到西域(美利坚)来了么?

嘉陵江畔的山城重庆,记下了诗里命运的玄机,不动声色!

1948年11月,汉思与充和两人喜结秦晋。此时的北平城外,炮火连天。

1948年12月17日,正好是北大举办五十周年的校庆日。一大早,美国驻华大使馆的领事来到傅家,要求汉思夫妇马上离开北平,并说只有一个军用机场开放,其他的都飞不了了。就这样,充和与汉思两人乘机南下,回到苏州。

当时,还有一个小插曲。平时,日常照顾充和夫妇起居的保姆,因丈夫叫小挎子,大家都称她叫“小挎奶奶”。那时的她,二十多岁,一副小孩子模样。出身很苦的小挎奶奶,与充和夫妇朝夕相处,相互信任。如今,充和夫妇要乘机离开,自然不能抛下小挎奶奶。但军用机场,人群攒动,乱成一团。军用飞机,载重有限,有人就说小挎奶奶不能带!

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充和就说:“小挎奶奶不能带,我就不走了!”

在危难之际,抛亲弃友,不是充和的风格!

不卑不亢,从容优雅,面对一切!

四姐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一看充和真的动了气,官方顺势找了个台阶:“人带走,东西都不能带。”

要知道,充和打包带到机场的,都是她平日里最好的书籍、诗画。就这样,全被留了下来。当时,军方解释,飞机先飞到青岛,回头再来运物品。可是人算不如天算,飞机到了青岛,可红旗已经挂起来了,再也飞不回去了。那么多值得收存的好物,统统散失了……

人生也如这般,从前人,从前事,不经意间就再也回不去了。

从青岛,折回苏州,再抵达上海。一路上,小挎奶奶带了一个重重的大包袱。到了大姐元和家里,充和对小挎奶奶说:“你打开包袱,让我看看你带了什么宝贝?”

打开后,不过是一些破衣服,还有刷窗的刷子——因为从北平家里出来之前,小挎奶奶正刷着窗户。于是刷子也历经千难万险,登陆上海。

哈哈哈,充和几乎笑出了眼泪。

遗失的那些宝贵字画,可以买下多少把刷窗的刷子哟?!

人生这般蹊跷,收藏多年的字画,留在炮声隆隆的北平,不复踪影,也许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人生是一个过程,经历填充生活,人在经历、体验之后成长。

此文记述的四姐充和,一言一行,只是细节。但从其所展示的风采与教养,或许为我们又增添了几分暖意,终是一代才女!

什么是真的富有?你知道真正拥有的是什么,不惧怕失去任何东西,命运夺不走你在生命中沉淀的丰富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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