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联创作与批评若干疑似误区的漫谈(1)
作者:黄 浩
作者简介
黄浩,湖北监利人,中国教师报新闻版主编,马云公益基金会特约媒体观察员。曾任《对联》杂志社编辑,获2007、2008年度中国对联创作奖金奖提名。
No. 前 言:
大约四年前,金锐约我写中楹学堂的讲义,我郑重其事,列了一个提纲,想说说关于对联文学性、对联风格、对联创新、对联形式、对联性情、对联评论等话题的一些个人看法。他看了提纲,以为不合适,因为那些只是我脑子里的一些零碎片段,有些东西也可能会误导他人,所以我后来改写了关于“怀古联”、“对联脉络”和“成联创作技法”的一些文章作为所谓的教材。事实上,后来,我对起初提到的那些问题,仍有一些“偏见”,前些日子,山东刘忠乾先生发起关于风格的讨论,又让我有了些“不吐不快”的感觉。所以,趁着空闲,想就那些问题再写写,不过既然不是写教材,那也不必拘束,随兴所至,说上几句,并不是什么严肃的讨论文章。其中观点,大多颇可商榷,只是一己之见,有提出不同意见的,那是十分欢迎。
误区一 风格无高下,功力有深浅
前阵子,山东刘先生在论坛掀起了一场关于“对联风格”的不大不小一场讨论,参与的人不少,讨论热烈,各有观点,互起争执,甚至闹了一些小不愉快——这当然不足为道。在我的印象里,论坛里纯粹就对联创作与批评而引发的百家争鸣的现象,相比以前是沉寂了许多,所以,有争论是好事。不过,围着帖子看了一圈,又很有些疑惑,因为发现多数人大多自说自话,观点分歧并不大,争论的焦点并不集中,吵了一些日子,大家都更坚信自己说的没错了,在我看来,这又算不得好事。
事实上,除了一些较为大胆的看法,在这出讨论中,有几点几乎是共识:一是写对联应该形成自己的风格,二是风格的形成和作者有意识(或在潜意识里)地用词造句、安排脉络、创造意境等相关,三是风格没有高低之分,写好了都是极品,不好说谁好谁差。
关于前两点,我是赞同的。但对第三点,存有一些疑问。
如果理解得没错,风格无高下,大致是说不管是浪漫、奇崛、豪迈、冲淡、高古、瘦硬……创作一副联,如果都能在其中某一风格上苦心经营到极致,彼此之间是不分轩轾的。
但在文学历史上,以诗歌为例,从读者接受的角度而言,似乎走“正常风格”路线的诗人们更受欢迎,比如,我们推崇李杜,推崇陶渊明,甚于推崇黄庭坚、皮陆(皮日休陆龟蒙)、李贺这些人,李杜陶自不必言,在浪漫、沉郁与冲淡的风格上都趋于极致,然则黄庭坚诗歌的干瘦、皮陆的险怪、李贺的奇峭,差不多也触到了天花板。
何以我们更推崇前者?恐怕不仅仅是“读者喜好”四个字可以概括得全。对联与诗歌一样,如果承认它的文学性,我们就应为其“文学的美”负责,浪漫、豪迈等类似这些风格的作品,往往更能产生激荡人心灵的美感,而一旦走入死胡同,以走极端的形式追求险怪、奇诡、典重、露骨,即便将这些风格发扬到极致,不过是难以言状的佶屈聱牙,甚至恶心人,失去了大众视野中的文学美感,恐怕就落了下乘。我们喜欢唐诗胜于宋诗,缘何?唐诗豪迈大气,美在其中,宋诗枯燥寡味,说理太重。尽管从艺术创作的角度而言,宋诗的结构文法等更胜一筹,但也难以挽回其整体成就偏低的评价。在我看来,既然风格包含了作品中的气质、格局、风骨,自然也可以说是风格是有高下之分的。
金庸小说《倚天屠龙记》里谈到山中老人自创了一门极其阴毒的“圣火令”武功,曾经让张无忌吃了大亏,但和正统武学比起来,毕竟差了不少。书中说道:“张无忌深明九阳神功、挪移乾坤,以及武当派太极拳的拳理,圣火令上的武功虽奇,究不过是旁门左道之学而达于巅峰而已,说到宏广精深。远远不及上述三门武学。”
这当然不能作为什么论据,但其中的意思,我想大家一看便明了。
此其一。
其二,即便就同一种风格而言,比如浪漫主义,中国诗歌史上追求浪漫这一风格的作者不在少数,但又何以以屈原、李白“浪漫”的成就为最高?屈李的浪漫是浪漫,他人的浪漫同样也是浪漫,但由于屈李浪漫的格局更大,他们的胸怀更为宽广,他们的想象更为丰富,他们的语言表达能力更为突出,所以,他们的“浪漫”也就比别人的“浪漫”更“浪漫”一些。以此看来,同一种风格,由于作者功力的深浅不同,也会有高下之分,或者可以说,就同一风格而言,功力的深浅,决定了风格的高下。
对于对联创作而言,我想道理也是相通的。
2014年2月23刊登于中国楹联论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