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窑瓷器研究之一 天生丽质,瓷皇本色 ——后周柴窑观音瓶赏鉴
一、关于柴窑的几点看法
看法一:柴窑瓷器一定存在过。
从瓷器制造和发展的历史看,柴窑瓷器在五代时生产的条件已经完全具备。这主要有三个根据:
第一,五代时期是中国陶瓷制造走向成熟的重要时刻。从中国陶瓷发展的角度看,很多专家都认为,五代时期中国瓷器制造取得了非凡的成绩,这时候“瓷皇”登台亮相的各种物质条件、工艺水平已经完全成熟。各个文明古国的原始陶器的烧造历史都很长,只有中国化蛹成蝶,从陶器升华为瓷器,并使之发扬光大,创造出了灿烂的陶瓷文化。中国陶瓷在不同时代都有一些不同的标志性产品,就像文学上讲的“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一样,“唐三彩”“宋五大名窑”“元青花”“明清官窑”,都以其不同的绰约风姿而彪炳史册。其中,宋五大名窑是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高峰,也是一道明显的分水岭。宋五大名窑之前,陶器、半陶半瓷、瓷器同为世人所重;其后,主要盛行瓷器。宋五大名窑之前,主要以造型和釉色取胜;其后,在造型和釉色之外,主要靠纹饰、彩绘见长。宋五大名窑之前,主要以实用器为主;其后,观赏器、陈设器渐多。五代时期为五大名窑的横空出世奠定了基础,这一时期虽然社会动荡,但在制瓷史上有着突出贡献,定窑、耀州窑、越窑在这一时期都烧造出了十分精美的器物。例如,越窑由于皇室的直接控制,在五代时烧制出了技艺比之唐代更为精湛的秘色瓷。胎壁较薄,釉面光滑,成型处理严格,品形规整,口沿细薄,转折处分界明显。釉色青绿,青黄色调者少见,釉质晶莹滋润。定窑在五代时也获得了长足进步,胎质更加细腻、轻薄,釉质更加肥厚、莹润。
第二,五代后周皇帝世宗柴荣特殊的人生经历对制造柴窑瓷器产生了特殊的影响。后周世宗柴荣(公元921年—959年),邢州尧山(今河北省邢台市隆尧县)柴家庄人。祖父柴翁、父亲柴守礼都是当地有名的富豪,后家道中落,年未弱冠的柴荣前去投奔嫁给郭威的姑母柴氏,并开始经商,在全国各地设立商号,经营瓷器、茶叶、雨伞等生意,并且非常成功。他15岁从军,24岁拜将,33岁称帝,不仅精明强干,而且节约简朴,赢得了广泛的拥戴,被史家称为“五代第一明君”。
这里有几个点大家要引起特别注意。
一是其家乡是著名的邢窑所在地。中国瓷器发展到唐代渐成气象,窑场很多。其中以在北方烧制白瓷的邢窑和在南烧制青瓷的越窑为代表,产生了“南青北白”之说。唐代的文献记载,其时邢窑生产的白瓷,质量十分精美。釉色洁白如雪,造型规范如月,器壁轻薄如云,扣之音脆如磬。同时,也因其数量增多,又因其物美价廉,除为宫廷使用外,还畅销各地为天下通用。陆羽《茶经》这样评价:“邢瓷类银,越瓷类玉”“邢瓷类雪,越瓷类冰”。柴荣家道衰落之前为当地有名的富裕人家,按照常理,他一定接触过邢窑器物。
二是有一点历史事实非常重要,而又被许多人所忽视,那就是:柴荣年轻时曾做过贩卖瓷器的生意。在走南闯北经商的过程中,柴荣结识了志趣相投的赵匡胤和郑恩,在共同经营茶叶、瓷货的过程中,感情日笃,志向愈合,“于是三人结拜为把兄弟。柴荣领着两个把兄弟在郑州管城唐子巷设立柴氏瓷器商号,在管城窑、新密窑、巩县窑设立柴家窑口,柴荣派二弟赵匡胤在新密窑沟窑督办瓷器烧造”。(见柴树青、柴千军、柴有才《郑州柴窑瓷器初探》)这种在历代帝王中是绝无仅有的经历,对烧造柴窑瓷器也许是非常重要的一个诱因,因为青少年的经历会在记忆中深深扎根,会对其一生产生深刻影响。
《册府元龟》是北宋四大部书之一,为政事历史百科全书性质的史学类书,史料价值非常高。该书成书在景德二年(1005),是宋真宗赵恒命王钦若、杨亿、孙奭等十八人一同编修的,主要记述历代君臣事迹,为当代文臣武将做借鉴。该书卷一百五十记述:“显德六年二月辛丑,幸迎春苑及新蔡河(陈留县),就制瓷家观其陶(瓷)器,既而赐陶人物有差。”这就是因为他早年贩瓷,从而对瓷器、制瓷业、制瓷工人都产生了特殊的感情,以至于在视察时屈万乘之尊亲自到瓷场,饶有兴趣地观看工人制作瓷器,并且给予赏赐。这段文字历来没有被柴窑研究者所重视,但是其对柴窑研究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可以这样说,就是这样一位皇帝,才造就了这样一种瓷器——柴窑瓷器。
第三,五代时期因为有了柴窑瓷器,才吸引了更多人的目光。从文献资料上看,至少从明代到民国的五百多年间,就有五十余种资料对柴窑有记载,这绝非空穴来风。特别是明朝二百多年间,记载柴窑的古籍就达十多部,这些记载一致认为柴窑最古、最贵、为诸窑之冠,存世很少,不可一见。下面仅列举几种有代表性的:
明曹昭《格古要论》,该书成于明洪武年间,原著三卷,是研究我国古代陶瓷难得的重要文献。书中在“古窑论”论及柴窑时写道:“柴窑出北地,天青色,滋润细媚有细纹,足多粗黄土,近世少见。”
明代黄一正《事物绀珠》写道:柴窑“制精色异,为诸窑之冠。或云柴世宗时始进御,今不可多得。”
明张应文在其《清秘藏》中有记述:“论窑器,必曰柴、汝、官、哥、定,柴不可得矣,闻其制云:‘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此必亲见,故论如是。其真余向见残器一片,制为绦环者,色光则同,但差厚耳。”
明代谢肇淛《五杂俎》记载道:“陶器柴窑最古,今人得其碎片,亦与金翠同价矣。盖色既鲜碧,而质复莹薄,可以装饰玩具;而成器者,杳不可复见矣。世传柴世宗时烧造,所司请其色,御批云:‘雨过天青云破处,者般颜色做将来’。”
明徐应秋在《玉芝堂谈荟》中,对柴窑的论述与谢肇淛大致相同:“陶器柴窑最古,今人得其碎片,亦与金壁同价。盖色既鲜碧,而质复莹薄,可以装饰玩具,而成器者不复见矣。”
明代谷应泰在天启年间刊行的《博物要览》记载:“昔人论窑器者,必曰柴、汝、官、哥,柴则余未之见,且论制不一,有云:‘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是薄磁,而《格古要论》云,柴窑足多黄土,何相悬也?”
明代人周履靖在《夷门广牍》中有记:“柴窑出北地,天青色,滋润细媚,有细纹,足多粗黄土,近世少见。”
明张谦德《瓶花谱》对柴窑记载:“古无磁瓶,皆以铜为之,至唐始尚窑器,厥后有柴、汝、官、哥、定等窑,而品类多矣。尚古莫如铜器,窑则柴、汝最贵,而世绝无之。”
清朝也有几十种著述论及柴窑,并且有专著研究柴窑,后文还要引述,再次不一一赘述。
面对前人这些研究和著述,我们不能因为没有公认的器物和公认的窑址,就轻而易举地以一个“柴窑就是一个传说”加以否定。而要以更加实事求是的态度,采取科学严谨的方法,做一番去伪寻真的考证,进而弘扬光大我国灿烂的陶瓷文化。(待续)
(河北承德 刘国臣 初稿完成于2019年6月26日,修改完成于2020年9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