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成玉 | 宠溺一颗清雅的心
宠溺一颗清雅的心
◎ 朱成玉
和朋友聊天,他说很羡慕我,总能活在诗情画意里。
“难道你没有吗?”我问他。
“我在倔强地留着它们。”他说。
一个“倔强”,说得极好,无奈的纸团捏出一朵花来。
或许我们的时间被排得满满,或许你像个陀螺一样,但总会有办法给自己留下那么一个诗情画意的“缝隙”,比如买束花,比如扫扫灰尘,比如弹弹琴,写写字,比如买各种壁纸,给每个屋子换上不同的颜色,哪怕仅仅是为了换换心情。从这些小事入手,看似没有改变什么,其实是在宠溺着我们那颗清雅的心。
一颗清雅的心,对于一个人来说,就如同心底最自然的喜欢。那是夏虫对夏夜的喜欢,是一个人对一首恰好迎合了他心境的歌儿的喜欢。
高尔基说,一个人年轻的时候,对他来说,“庸俗”不过是一种有趣的或者无关紧要的东西,可是它逐渐把人包围住,它那灰色的雾像毒药或者炭气一样地浸入了他的脑子和血液,这样一来他就变得像一块起了锈的旧招牌:那上面一定写得明白是什么行业店铺,然而究竟是什么呢,却已经认不出来了。
一颗清雅的心,其实就是一颗把欲望剥离得很远的心,清雅的心,不是你多么清高,对什么都充满鄙夷,而是对一切都心怀热忱。
孙犁写了《铁木前传》后挨批,精神衰弱很厉害,痛苦异常,到了崩溃的边缘。他在散文《黄鹂》中写道:“前几年,终于病了。为了疗养,来到了多年向往的青岛。春天,我移居到离海边很近,只隔着一片杨树林洼地的一幢小楼房里。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一个人住在这里,清晨黄昏,我常常到那杨树林里散步。有一天,我发现有两只黄鹂飞来了。”于是,“观赏黄鹂,竟成了我的一种日课。”在另一篇《石子》中他写道:“在青岛住了一年有余,因为不喜欢下棋打扑克,不会弹琴跳舞,不能读书作文,唯一的消遣和爱好就是捡石子。”据和孙犁有交往的林斤澜说,观赏黄鹂治不好他,捡石子治不好他,最后治好他的是拆装手表!把手表慢慢拆掉,又把手表慢慢装好。一遍又一遍,一日又一日,周而复始。
生活若失了乐趣,那生活便如同一潭死水,激不起半点涟漪。
孙犁不断地在死寂的生活中寻找着乐趣,宠溺着那颗清雅的心,才有了坚强活下去的意志。日本作家檀一雄是靠不停地做菜来摆脱疯狂。他的同为无赖派作家的两位朋友,太宰治投水了,坂口安吾服毒了,而他靠做菜来静心,用给大家带来欢乐的方式来遏制自己疯狂的念头得以寿终。正是这种对待生活的乐趣,让他的心灵,一边向上,一边沉潜,得以一点一点地靠近天籁之境。
倔强地和世俗叫板,不肯落入那俗气的泥潭,这就是我们,葆有一颗清雅之心的秘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