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仰望的，只是那个位置...

周末陪孩子去书城，翻到一本绘本，是贾平凹的《丑石》，这篇文章多年前读过，当时只是看个热闹，没什么感觉。这一次，却被下图这段对话戳中了。心里翻涌起了一些感慨。

美和丑，有用和没用，在不同人眼中有不同的评判标准。本是天上的星星，却被拿来与山石、泥土之流作对比，还比输了，丑石若有灵一定很是憋屈无奈吧。

于是，我想暂以人心揣摩丑石的想法，为它吐一吐委屈。

                         《他们说我是丑石》

我是天上的一颗星星。

我是何时诞生？我并不知晓。我是从何处而来？我也并无记忆。

我只是一直在一个背景幽暗但带有点点亮光的空间里围绕着一颗圆球环游。

我不明白我的方向，也不了解我已环游了多少圈，我的世界没有任何计量方法。

其实我是被那颗圆球控制了，它对我有天生的吸引力，似乎一直在诱惑我，往它怀里钻去。可是我不愿，我一直希望能摆脱它的诱惑，往广阔的外部空间去。所以，我只能环游。

我见过一些和我一样的星星，一旦不再坚持逃脱，即会脱力地直往那圆球冲去，然后化作一团火光，不见了，也许是变成碎片了吧。

其实，我是很寂寞的，在我漫长的环游历程中，我只能依靠观察圆球的状态来打发我的无聊，我因此见识了许多有意思的事情，看着圆球表面的颜色从白色加蓝色到白色渐退，蓝色涌起，然后是许多其它颜色生起。

我看到圆球表面布满了活物，看到叫做人类的生物创造出了很多有意思的东西，给圆球加上了不少新的颜色，我也因此学到了不少东西。

这些人类还经常从不同的位置仰望着我，赞颂着我，还为我唱歌跳舞，让我心痒痒的，我想，如果我到他们身边去，定会受到极高的礼遇吧，真想试试呀！

于是，我有点惫懒了，我的逃脱的意志开始慢慢松动，终有一时，我被圆球瞅了个空子，一把拉了过去，我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当我进入圆球怀中时，我的身体开始燃烧，还好，我体型庞大，经烧，当我被松软的土地阻停的时候，我还有一小块身体，足够容纳我的意识。

我睁开眼睛，环顾四周，新鲜无比，我看到了我日思夜想的人类，就是不久前拿亮亮的双眼看过我为我唱过歌的人类。

如果我能像他们一样发声说话，我一定会大声告诉他们，我是星星，我从很远的天上来，是他们一直期盼的贵客。快来好好招待我，膜拜我吧！

可是，他们却瞪着眼睛看着我，拿坚硬的东西敲打我，还说着我听不懂的话，把唾沫吐在我身上。还有人类对我指指点点，我顺着他们的指头往下看，发现我身下和周围都是很整齐的作物，只不过我身下的已经被我压扁了，再也长不出来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可是我自己没有手脚，没有办法让开土地。

有人牵着牛和马过来了，还有人拿着棍子，铲子过来了，他们喊着号子，一起发力，想要挪开我，但是失败了，我实在有点重。他们很生气地离开了，临走时又把唾沫吐在我身上。

后来的日子里，有无数次，有些人在我附近建起房子，过来敲敲我，就摇摇头走开了；有些人拿着工具过来，在我身上磨了磨，戳了戳，又垂头丧气地走了；还有小孩子喜欢爬到我身上，又被大人拎着耳朵带走了...只有猫鸡走狗爬在我头顶喝水的时候，他们才不会咒骂我。

他们很不喜欢我，我感觉到了，他们怪我身体太硬，颜色太黑，棱角太多，太重太大，他们总是想让我帮他们做点什么，可是我没办法，我只会做星星，我并不会做别的事情，我当初在天上的时候，也不用做别的事情。

他们叫我丑石，我知道丑的意思，那不是一个好词。以前还在天上的时候，他们都夸我美，现在凑近了看我，却说我很丑，没有人类温柔地对待过我，这和我之前想的可不一样。

我觉得有点失望，我真想念在天上做星星的时候，可惜，我再也不能回去。

我总是想告诉他们，我可是天上的星星啊，我可是你们梦里，诗里，歌里的星星啊！可惜，我也不能开口说话。

也不怪他们吧，我毕竟是天上来的星星，他们没有上过天上，他们不认得。

我也就此明白了，他们仰望的并不是我，只是我当初站立的位置。当我从星星的位置掉下来的那刻，我也就，只能做丑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