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母子情
作者简介：塞北之雪，原名史晓真，有多篇短篇小说发表，现供职于正宁县某中学。
母子情
一天街上逢集，我在赵氏羊肉馆门前遇见本村的付老汉。他牵着一大一小两只洁白的奶山羊，准备卖掉。
他把羊拴在羊肉馆门前的一颗杨树上，要了一碗羊肉。赵老板走出来看了看那两只羊，顺手朝那只大奶山羊的脊背上摸了一下。那只大奶山羊好像怕生人，往后一倒，屁股碰着了搭在另一颗杨树上的一张新羊皮上，它洁白光滑的羊毛上面染上了另一只羊的血迹。
小奶山羊咩——咩——咩——叫了几声，就跪在地上像一个小孩子似的吮吸大奶山羊的乳头，洁白的乳汁顺着小奶山羊的嘴角流下来。它吮吸了几口，好像是闻到了啥味道，抖了抖身上的尘土，仰起头，用脖子使劲蹭大奶山羊身上的血迹。大奶山羊把头转过去，用它细长红润的舌头舔了舔小奶山羊脊背上洁白的绒毛。舔了一阵，大奶山羊用前爪使劲在地上扒土，它尽力用泥土掩盖羊肉馆门前的血迹，好像那些血迹是从它身上滴出来似的。
早晨的羊肉馆里坐满了人，他们都是来吃羊肉的。
付老汉吃完羊肉，不顾周围人奇怪的眼神，只顾舔碗，好像羊肉碗里还有另一种不能浪费的油水和味道。
赵老板面向着付老汉问道，老汉，你那两只羊打算卖多少钱？
付老汉用粗糙的沾着泥土的手抹了一下嘴，说道，不管说贵说贱，这两只羊我不想卖。
赵老板有些诧异，接着问道，你不卖，大老远地把它们牵到集市上，图个啥哩？
付老汉说，人不在世了，羊还对着屋子叫唤，我不忍心听了。
原来，付老汉曾经用这只大奶山羊产的奶，给患病的老母亲喂过。他的老母亲在病重期间，别的饭食根本吃不下去。奶山羊的奶，让她的生命延长了好多天。他的老母亲患病之前亲手喂养过那只大奶山羊。那时，他的老母亲不愿喝羊奶，她老人家把甘甜的羊奶留给孙子孙女喝。她还对孙子孙女说，奶羊就是你们的第二个爹娘。
付老汉还说，如今，把羊卖掉，又觉得良心上过不去。羊也通人性啊。
赵老板说，你想得多了。卖就卖，干脆一些！
付老汉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拉到羊市上再看看。
整个一上午，付老汉都在羊市上转悠。反正没有遇着一个好买主。他想把羊卖给养羊挤奶的人，不愿卖给羊肉馆。
有几个羊肉馆的老板说，老汉难说话。卖羊就算了，还打听人家买去是喂养还是卖羊肉。真是多管闲事。
黄昏时，羊饿了，咩咩个不停。付老汉跟自己过意不去，心里想，羊还是卖了好。
他又把羊拉到赵老板的羊肉馆门前。赵老板忙着收拾刚杀死的一只奶山羊。见付老汉送货上门来了，就乐呵呵地说，卖给我没错。你那羊也不那么肥。说不定连本都赚不回来。
付老汉说，卖给你吧！这也实在没办法了。
赵老板又说，我只要那只大的，小的不要！
付老汉说，一只不好养，要买都买去吧！小的你多养几个月。
在羊肉馆吃羊肉的一个羊贩子听到了这两个人的说话声，嘴里叼着一根烟，走了出来。他说要买那只小的。
付老汉同意了。他跟这两人讲好了价钱。
付老汉把那只大奶山羊的缰绳递给赵老板。赵老板使劲拉羊，那样四只蹄子紧蹬泥土，屁股后倾，死活不跟赵老板去。赵老板叫来一个帮手，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只大奶山羊按倒在地。那只大奶山羊四条腿被捆绑起来，但它还在地上翻滚，试图站起来，叫声很凄惨。
小奶山羊围在大奶山羊跟前，咩咩叫个不停。它的眼泪滴在大奶山羊的沾满了血迹的身子上。它好像要为大奶山羊帮忙，但又不知如何是好。
付老汉站在一旁，脸色难看，好像突然失去了知觉。
羊贩子展开双臂，一下子把小奶山羊搂在怀里，又用力把小奶山羊举起来扔在旁边的一辆卡车上。小奶山羊迅速从车厢里爬起来，把头伸出卡车侧旁安装的像监狱一样的铁护栏外，咩咩咩叫唤个不停。那声音，很凄惨。
赵老板用羊缰绳死死地缠在那只大奶山羊的嘴巴上，咩咩咩声从清晰刺耳到模糊。哭泣声 、呻吟声，喘息声，各种声音都十分微弱了。
黄昏的阳光照在羊肉门前的几张还冒着热气的羊皮上。卡车开动了，一只小羊羔悲惨的叫声从街道一端传到另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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