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9】“我的父亲母亲”全国散文、诗歌有奖征文大赛尹晓晖作品
父爱解码
尹晓晖(辽宁)
人们都说父爱如山,母爱如水。可当这山高水长远去了,那种眷恋才显得弥足珍贵。
两年前的今天,父亲静静地走了。我确信他的灵魂还在,两年的时间里,几乎每一天都能感觉到父亲的存在。行走在上班的途中,处理办公室的事务,与人沟通的思维,以至每日千丝万缕的善恶判断与选择,似乎都有父亲的伴随。曾无数次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答案总是太过原则,也许遗传效应吧。
“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父亲的生日恰巧在9月9日,所以每逢秋季拍摄菊花,自然会想起父亲。父亲走得太匆忙,没给儿女一点拖累,正因为如此,心里的那份眷恋更加无法逝去。尽管88岁高龄,还是觉得他的阳寿该有很长。那种打击如同天崩地裂、摧枯拉朽,一直以来的军用体格,极短时间便虚弱不堪,五脏六腑瞬间空空荡荡,晃若一具空壳。
为了尽快撑住自己,在极度悲怆中为父亲写了那篇追忆文章《生命日记》,发表在了市作协的刊物上,心算是平静了些。如同母亲仙世前,脑血栓后遗症年复一年加重,心被压抑得将要窒息。于是在记忆与牵挂的交织中为母亲写了那篇散文《圣洁》,“5.12”护士节到来之际,发表在了晚报上。那年母亲过生日的时候,去北京读给她听。母亲双手捧着报纸,眼角溢出的泪浸着由衷的欣慰。
人生有些记忆是要一生伴随的,因为它们影响着自己的一生。关于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教师和对子女的影响,民间有很多流传:“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黄鼠狼养的孩子是香的,刺猬养的孩子是光的”;还有著名印度电影《流浪者》里面的“法官的儿子一定是法官,贼的儿子一定是贼”。除了民间流传,在古人的著作和诗词歌赋里,也有大量记述。“子不教,父之过”;“昔孟母,择邻处”;“父不慈则子不孝,兄不友则弟不恭,夫不义则妇不顺也”;“万爱千恩百苦,疼我孰知父母”;“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哀哀父母,生我劬劳”;“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所以,人生有些东西是骨子里就有的。
教育学和遗传学的功效不容质疑。从思想开始形成那时就有一种直觉,自己是在重复父母的人生轨迹。父母当兵时就从医,转业后,从不同的部队转业到了这座共和国的老工业城市——抚顺。母亲从事临床护理,父亲从事医疗行政。生长在这样的家庭,接受的第一个信息就是规范。刚刚有记忆的时候,父母工作忙,姊妹四个站在那,跟楼梯凳似的,只能大的看小的。和父母交流最多的是星期天,也是生活规范的集中体现。父亲把部队的生活方式差不多完整地复制粘贴到了家里,传递给了我们。记忆中开始独立做的第一件事是学习穿衣服,大概不到三岁吧,走路还有点晃;随后是学习刷牙,从三岁开始,手把手的教;上小学开始学习洗衣服,上中学时学习做饭。平日里根据年龄大小,每个人的家务分工都是明确的。在厨艺方面,自己是继承了父母共同传授,母亲自幼生活在北京大家族里面,耳濡目染了烹饪的好手艺,最拿手的是红烧狮子头。父亲自幼来自山东,面食做的不错,特别是包饺子,餐馆的包法,速度极快。一排排摆在盖帘上,仿佛阅兵的方阵,整齐划一。庆幸自幼嗜学,把父母的本领继承了,而且还有了发展。为了“嘚瑟”厨艺,有相当一个时期,把请客尽量安排在家里,看到一桌子菜一扫而光,特有成就感。
童年的启蒙,父亲很有耐心,最早是人格引导。那时候从父亲那里听到的整天挂在嘴边的教诲是“自力更生”、“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与时代背景高度吻合。那时脑子里被灌输的道理很抽象,任何事情都不要指望别人。现在想想,真是受益终身。
后来是知识引导。父亲有两件事情做起来乐此不疲,一是买书,二是写字。每次给我们买书回来,先是兴高采烈地包上书皮,然后端端正正在外面和扉页分别写上四个孩子的名字,用今天的话说,就是“共享”。特别是那套系列科普丛书《十万个为什么?》,让我们都爱不释手,常常争抢得脖粗脸红。父亲的毛笔字和钢笔字写得都很好,大概是小的时候上学用毛笔练出来的吧。父亲的文化水平用今天的标准衡量,相当于中专,从部队转业之后读的是业大。在上世纪50年代初,应该算是文化人了。那时家里有一种制度叫“家庭会议”,召集人是父亲,那时我们尚小,参政很难,有点形式主义,主要还是一言堂。比如:1970年春,家庭会议讨论是否举家走“五.七”道路的问题。我们都不知道去农村面对的将是什么?可是,会议上父亲翻开红宝书,带领全家人认真学习了最新指示:“广大干部下放劳动,这对干部是一种重新学习的极好机会。”就算统一认识了,结果全家去了新宾满族自治县一个偏远村庄,一呆就是四年。
人的性格具有双重属性是一种常态。父亲的性格里严谨而且暴躁,腰间一直系着从部队带回来的那条带大铜卡子的很宽的皮带。在整个童年里,我对这条皮带的条件反射是恐惧,因为它是惩罚我们的工具,每次因为一点过错“受刑”的时候,我们发出的那种尖叫都会让左邻右舍赶紧跑来解救。可能由于这样的缘故吧,中规中矩也就伴随了自己的一生。
遗传学的作用,如同潜意识里的强烈刻板。很多熟悉我们这个家庭的人都常跟我说,你现在走路的姿势和说话的样子和尹叔简直一模一样。除此之外,自己做每一件事情都像模板一样刻着父亲的影子。我现在的岗位是单位秘书处处长,相当于办公室主任。而父亲离休前也是单位办公室主任。这个岗位需要具有综合性素质,正直、无私;勤勉、博学;机敏、干练;还要有较好的文笔、深邃的思想,缺一不可。在功利成为社会普遍存在价值的今天,几乎没有人愿意选择这样的岗位,而自己在这个累死人不偿命的岗位上已经默默坚守了9年时间,虽然已近职业尾声,还是守着一份坚信:含泪播种的人一定能含笑收获。父亲离休后,领导和同事对他的评价是热情、认真。1957年11月17日,毛泽东在莫斯科大学对数千名中国留学生和实习生演讲时指出:“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共产党就最讲认真”。而现在词典里“认真”二字的注释好像已经没有人去关注了,“认真”似乎等于“八卦”。
多数人潜意识里都想要改造环境,却很少有人想要改造自己,其结果往往事与愿违。其实改造自己的过程就是修行的过程。除了遗传因子,自己的人生修为还有许多应当归于父亲曾经潜移默化的影响。在那篇《生命日记》里,有这样一段追忆:“自己从父亲那所偏得的,就是在不同成长时期当时听了有些絮烦,其实很受益的唠叨。在我人生的第一个转折,从知青点考入师范学校的时候,父亲的叮嘱是:人一生一定要多读书;在我开始从事第一个职业,在讲台上有了精彩却并不喜欢教书的时候,父亲的叮嘱是:干一行爱一行才会有成就;在我如愿成为法治记者,开始广泛穿行于社会生活的时候,父亲的叮嘱是:要注意自己的形象,不要抽烟少喝酒;在我走进市委大院,特别是从事维护社会稳定工作之后,父亲的叮嘱是:对待上访人可得讲良心啊。”由此,想到一位大学教授在学生毕业典礼上的人生告诫:“退休之日,你觉得职业中的自己值得尊重;迟暮之年,你觉得生活中的自己值得尊重。”这是一把刻度精细的人生标尺,谁能感受这种欣慰,心灵就会得到安宁。
遗传在继续,传承也在继续。父亲的晚年生活一直快乐地沉浸于集邮+剪报+戒烟宣传+运动;自己为退休后的生活所做的准备是:写作+摄影+传统文化传播+运动。在马斯洛的需要理论中,人生最高的需要是“自我实现的需要”。当人生剥去娑婆世界满目浮云,让心灵拥抱“真诚、清净、平等、正觉、慈悲”的时候,自然是最高的人生享受。
清明将至,和风魂梦,念恩先德。是夜,借纸船明烛,冥火飞灰,要把这些话说给父亲听。
2017年3月25日
【作者简介】尹晓晖,笔名净缘,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散文学会会员,辽宁省摄影家协会会员、辽宁省旅游摄影协会抚顺分会副主席、抚顺手机摄影俱乐部创办人,抚顺市心理咨询师协会常务理事。散文作品收录于《抚顺散文家》和《辽海散文大系 抚顺卷》,著有文集《给心灵一个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