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烈火在地道运行》 文/周铁株
《复仇烈火在地道运行》
复仇烈火在地道运行
周铁株
地道战模范村
这是北方一座常见的村庄。
天寥地廓，视通万里。冉庄，在冀中平原无以数计的村镇中，平凡得犹如我们见过的所有村庄。
当日寇的战车隆隆碾过美丽富饶的平原，无数生灵随之惨遭杀戳，“抬头见岗楼，到处是狼烟，无处不戴孝，处处闻哭声”，使冀中人民蒙受巨大的战争苦难。
横跳黄河竖跳井，拼了吧！“东来魑魅践山河，神州烽烟血泪多。且将毫墨抛书案，怒持剑戟战群倭。”这是冉庄第一位共产党员、第一任村党支部书记张森林烈士的《从戎赋》，也是冀中人民魔难饱尝后的誓言。然而，旷漠的平原无坚可守，无险可据，没有深山密林可以凭依，没有纵横水网可以周旋，夏秋季节尚能利用“青纱帐”掩护，那么庄稼收割之后呢？
1938年，张森林率先在自家屋里挖了个单口洞隐蔽，这种又称“蛤蟆蹲”的发明，成了敌占区干群的重要依托，同时是地道的发轫和雏形。后来又改成双口洞，被敌人发现时可以从另一个洞口转移出去，但也只能用于隐蔽和防御，不能打击敌人。为了消灭来犯之敌，冉庄群众和武工队把双口洞继续加宽加长，穿宅过院家家相连，村村可通，中外战争史上闻所未闻的地道战由此诞生，成为扭转战局的一种特殊战斗方式，一种致胜法宝。
在冉庄的街道转悠，但见旧迹处处。旧时的街巷，旧时的房屋，旧时的墙院猪舍，门楣钉上铜牌标明是地道战遗址，里面至今保留着牲口槽、夹壁墙、炕洞、水井等的秘密出入口。街道旁是高房工事、碾子工事、烟道工事、草垛地道口、野外突围地道口。冉庄地道网是冀中平原能打能藏、可攻可守、进退自如的地下长城的缩影，悍莽的敌人往往是憨头狼一般晕头转向，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最终低下他们高傲的头颅，尽情演示出人类的智与愚、人性的善与恶、生命的悲与欢、命运的痛与伤。
地下长城
复仇的火焰在地道运行……
看过电影《地道战》不知多少遍了，原真性的地道对我来说，除了神秘，还有发自由衷的敬佩。
试问，手无寸铁的弱国子民，在强敌面前除了痛哭长夜，除了哀呼怒号，还能做什么？安宁祥和的村庄支离破碎了，家，这个温馨的、神圣的、不容侵犯的生息之地，为了捍卫它，曾经，这个村子的人同日本鬼子进行过生死对决，在抗日战争史上写下了壮烈的一笔。
当下，冉庄修复并对外开放的地道战遗址共四处，其中民营占三处。在一条俗称“穷家街”的一处民营遗址，地道分作两层，由李家胡同、梁家胡同、王家胡同构成，是冉庄地道战的主战场之一，为当年的后勤部，指挥室、地下会议室，与枯叶井藏身秘密堡垒互相呼应，构思巧妙。
转到主街道，有政府办的冉庄地道战纪念馆，是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纪念馆内一一陈列着当年使用过的榆木大炮、自制的枪支弹药、挖地道的锨镐和提泥用的辘轳、单轮支前车、简易担架等等。大门内左侧是地道入口。
此处地道遗址规模比“穷家街”的地道大多了。地道由两条平衡走向的干线组成，还有支线，高约1米至1.7米，宽不足1米，设向外射击孔。尽管有路标，身处诡谲迷离的境地，我还是常常迷路，而且每处都有机关陷阱，两扇活动门可以将地道关闭，通道两端有翻板，敌人一踏上就会落井毙命。敌人即使闯进了地道也无法勘破玄机，更难以脱身离网罟，种种险境奇情就叫“堵住笼子抓鸡，关起门来打狗”，地道成了敌人的死亡迷宫。而且，地道与水井相连，无论敌人从哪口水井灌地道，水都会流回原处，还有防毒气、防火烧的特点。想不到地道里有兵工厂，而且煞有介事地下设办公室、锻轧车间、铸造车间、机加工间、组装间、原料库、成品库，总面积约140平方米，相信是世界上最袖珍的兵工厂了，然而，地道战用的武器弹药，多半由兵工厂土法炮制。
冉庄地道分作战用的军用地道和供群众隐蔽的民用地道两种，构造复杂设计巧妙。地道内有照明灯和路标，建储粮室、厨房、厕所和休息室。为了充分发挥地道的优势，村里各要道口的房顶上修建了高房工事，在地面修建地堡，构成了地面和地下、房顶和地面、街道和院内、村内和野外纵横交叉的火力网，组成一个连环的立体作战阵地，使敌人有去无回，显示出人民战争的无穷伟力。
十字街头
十字街头，两株千年唐槐还在，悬着一口历尽沧桑的铁钟，当年用于报警。这个场景曾在《地道战》反复出现过。
冉庄地道以十字街为中心，有东、西、南、北4条干线，25条支线，加上伸拓到外村的4条地道，总长达到15公里，几乎把冉庄的五脏六腑掏空。敌后武工队还把地雷战、麻雀战有机结合，几年间先后歼敌2100多人。领导抗日斗争的中共冀中区党委，及时总结推广了人民群众的发明创造，使纵横密布的地道覆盖了整个冀中地区，一张大网迅速向顽敌撒开……
十字街头，人们心中早已挥去了曾经的惶恐，成为吞吐游客的旺地。照相摊前，几件灰军装和汉奸服挂在墙上，缀红星的军帽盖不住美眉染过的长发，穿汉奸服的青年却招来大伙的哄笑。万人唾骂的民族败类，又有几个好下场？抗战食堂里，供应玉米面野菜团子、菜汤等抗战餐，还有一种称作“火烧”的夹肉馍，我问，名称来源是否与火烧日军岗楼有关？大师傅笑笑，回答不上来。
冉庄始建于隋唐，素有“唐村宋镇”之说，相传街头那两株老槐建村时栽种。饱经风霜的槐树枯死了，皴裂的树干像是佝偻着背回忆往事的老人，伸出干枯的手臂向人们诉说着什么，痛苦而憔悴。高悬的古钟也寂寞着，它能沉默么？它时刻警醒着。
哦!警钟，为世人而鸣！
作者简介：周铁株,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青年文艺学会文学顾问兼专家指导团成员、广东佛山市顺德区作家协会名誉主席,入编《中国散文家大辞典》。在二十多个省(区)近百种报刊发表作品逾百万字,出版多部,作品入选多种权威选本。在各种文学评奖活动中获奖数十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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