琚建波║小春天（散文）
这真是一个小小的春天。万花开遍，绿草茵茵，该发生的一切早已经发生，不该发生的悬而未决。对春天说出藏在自己心底一个寒冬的秘密，好像也并不是一件难事。但是一个秘密一旦经过了冷冻，就会变得晶莹剔透，就会变得远离秘密本身——它被诗化了！就像此时，当我看到天空飞过的那一对洁白的鸽子，当我看到它们在无风的空中自在的滑行，我绝对想不到冬天时它们在冰雪之中迷路的场景。
我是应该爱她的！我终于说出了这个春天的第一句情话。
从年关声声爆竹开始，到三月过度粉饰的大地，时光的消逝，好像带着迷乱的香气。就连校园里的那几棵樱花，都悄悄开落了。花香好像碎裂在尘埃满覆的地面之上，轻轻的，如果你从暗夜走过，你一定会听见那些破碎的声音。但是暗夜的时候我留只耳朵听星汉星流夜未央的嗟叹了，另一只耳朵，被Coldplay的《Yellow》塞满了。我错过了花的精灵碎裂的那一刹那韶光。在小小的春天里，我应该去洗一洗耳朵。把那些誓言谎言全部洗净，把那些虚与委蛇全部删除，留下静静的心跳，微风一般，呓语一般，在寂静的夜色里循环。
那我是应该觉得可惜的！对于这一切，我还应该去洗一洗眼睛！藏在记忆深处的都是夕阳的剪影，飘散在空中，那些不易察觉的尘埃，像极了渐渐平复的往事。但是你不能否认，所谓尘埃落定其实是我们的一厢情愿，总有那么一个时刻让你内心翻江倒海。就像此时此刻，18:20分，我坐在教学楼五楼教师办公室，被心底的石头压得喘不过气来。而这，我觉得是应该觉得可惜的！
花朵盛开的春天，花朵凋谢的春天，这是同一个春天！诗章写就的春天，诗章崩溃的春天，这也是同一个春天！我坐在办公室寂静的角落里，没课的同事此刻要不站在灶台前，要不坐在一杯清茶面前；有课的同事要不在带领学习复习记叙文的四种开头方式和六种皆为方式，要不就是在分析这道压轴题要不要设两个未知数……这是我真实的生活，真实到没有办法用诗歌要叙述。
小春天，小春天！十里桃花依旧空洞，生活始终在路上。“香远益清”，这应该是心底的莲。“惠风和畅”，这应该是虚构的兰亭。我爱这平凡的生活，爱它的质朴无华，更爱它的诚挚悲伤。我远方的朋友说，春天了，打开窗子，让阳光进来！可是，我的窗子向阳，向着金色理想的楼宇，向着被楼宇割裂的那片纯净的天空，就是我刚才看到的白鸽翱翔的天空。所以，即便打开窗子，五楼，十米的高度，还是隔开了我和花香的亲密接触！
但这的确是一个花季，花朵开在我们看得见或者看不见的地方。二十九岁的我，生活盖住了我诗意的眼眶，心底留下的更多的是诗意。简而言之，这个花朵不管我看不看得见它的盛开，它就待在春天的角落里，暗自妖娆。就像我待在生活的尘埃里，苦着累着，思念着远方和远方的诗。
但这的确是一个花季，二十九岁的我，可能已经迷失在心的荒野里了。我最喜欢的作家川端康成，就曾经在一个暗夜听过花朵未眠的声音。而我，错过了多少心灵除尘的机会。余下的时光，时时刻刻被生活敲打，敲打成四不像，敲打成暗自神伤的冰冷的石头。
但，十五岁的少年，却也在这个春天忧伤了。今天的测验作文《走过花季》中，我的一个蕙质兰心的学生就写下了这样的文字——
“年少时的鲜衣怒马，让花季年华觉得有迹可循。所谓的成长，像是生命走过的一种慢性告别，我寻着它的踪迹，目光四散，恍惚的山总摇晃，抽象又热烈。当我穿过樟树茵茵的校园，嗅到清新的绿，也瞥见雀跃的生命。我望着，又望不到头。于是在这花季里迷茫起来。
长河朝远方归去，或许百年之后，我望着这些远去消失的长河，我也带着眼泪。只愿许多年后，仍有一双清澈的双眼，奔跑起来像是一道春天的闪电，走出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花季，何谓花季？感动、喜悦、悲伤所交织。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能够行走在自以为’有意义’的生命方式中应该是一种幸运。此刻，窗外的天空已经泛白，从我的窗口望出去，清明在一点点驱赶着夜幕和黑云，生命就这样毫无声息地跃动着。而我唯一能做的，只是在这纸上思索，以及祝福每一个在花季岁月里的花朵们都有一个温馨的梦。”
这是我的课代表，一个心思纤弱的小女孩，在万花开遍的时刻，竟然生发出与年纪不相称的忧伤——这个春天，真的是一个小春天吗？
在十五岁少女的心里，这些藏不住的忧伤，躲在小小的春天里。桃红柳绿，燕舞莺歌，多么美好的春天，美好得矫情。春天之小，小在黍离之悲。草动风吹，吹皱一池春水，也吹皱了这一页诗章。少年，少年，离别写在脸上，梦想与现实碰撞璀璨火花，敏感的心底长满青苔。呼唤雨水，也畏惧雨水。渴望慰藉，也害怕温情。走过花季雨季，走过雾霭流岚，走过往事的曲折和忧伤，柳暗花明的时刻，空中的风筝又飞回我的心底。那一个少年，迷了路的少年，其实只是被眼前的雾气挡住了自己的脚步，也许再走一步，再往前一步，就云开见日了！
“小春天，十里和风。个人家住，曲巷墙东。好轩窗，好体面，好仪容。烛灺歌慵，斜月朦胧。夜新寒，斗帐香浓。梦回画角，云雨匆匆。恨相逢，恨分散。恨情锺”。
我走在繁花满树的海棠下，花瓣落寞，枝叶青葱。地面零星几点粉色，在晚风里飘向远方。碎叶蓁蓁，映着月光，也映着青春的感伤。
小春天，春天小。
天小，春晓。
图片来源：网络
【作者简介】琚建波，云南安宁人，现为安宁实验学校教师，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云南省作协会员、云南当代文学研究会理事，至今已在《光明日报》《诗歌月刊》《散文诗》《雨花》等报刊发表各类作品千余件。
责辑：张沛霖
校对：李伟霞
审稿：琚建波
投稿邮箱：790417844@qq.com；3021220@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