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节长周末气温回升,天空澄清高远。我和夫君一致认为,是时候出去看看了。因为疫情,我们蛰伏在家大半年,错过了春的芳菲与夏的繁盛,万不可再跟灼灼其华的秋失之交臂了。
感恩节长周末气温回升,天空澄清高远。我和夫君一致认为,是时候出去看看了。因为疫情,我们蛰伏在家大半年,错过了春的芳菲与夏的繁盛,万不可再跟灼灼其华的秋失之交臂了。驱车两个多小时到达同属安省的罗克格伦保护区(Rock Glen Conservation Area)。这是一处占地27英亩的景区,北衔五大湖的圣劳伦斯河域,南接卡罗琳森林带,两种地貌在这里过渡,有林木覆盖的山峦,亦有岩石浅滩、瀑布溪流,高高低低,跌宕起伏。站在木质观景台上远眺,枫树、橡树、水曲柳、松树多类树种,深深浅浅,红、黄、绿相间,斑斓缤纷似一片花海。沿着小溪湿地,散落着带着孩子寻找化石的家庭。介绍上说,这里可发现距今三亿五千万年的泥盆纪化石。
起初,一切都很顺利。我们随着人流观赏了主要景点瀑布,又到溪边捡到几块海百合化石,便寻思着上山转转,来个游玩健身两不误。事情就在这时开始转向。我们俩同时发现上山的路有点过于拥挤。节日嘛,天公又如此作美。按说疫期,为安全起见,人与人之间应保持六尺之距,但是,人一多,便很难做到。加上是在户外,大家都心存侥幸,不愿戴口罩。眼下加国正面临新冠病毒的第二波侵袭,安省又是重灾区,如果真的像某些新闻里说的擦肩而过都可能感染的话,那现在真的是身处险境了。我们决定,马上另抄小路上山,避开人群。环顾四周,发现有一条小道,蜿蜒上山,路虽狭窄,从地上踏平的杂草看,明显有人走过。我们没多想就离开众人,沿这条小路拾阶而上。走着走着,发现路上的足迹越来越稀,然后彻底没路了。可能是那人见情形不对,知难而退了。这时候有两个选择,一是原路返回,二是继续向上。原路返回当然是心有不甘,而且也不可行。因为此时山路已很难走,可能是林木过密,日光很难穿透的缘故,脚下泥泞不堪。上山时借助树木和野草,手脚并用,亦步亦趋,勉强可行,下山该当如何?继续攀援则举步艰难,不光脚底打滑,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飞虫在眼前乱舞,空气阴湿,像沼泽地一样污浊,感觉非常不好。所幸山似乎并不很高,仰头可见山顶。老公说,再坚持一会儿,到了山顶就好了,山顶肯定有路。
好不容易攀到山顶,举目望去,遍地灌木丛,枯草足有一米多深,根本没有路。而且那些杂木也跟山下的不同,很多枝条上都带着刺,走过时,衣服常常被钩住。枯败的果实粘在裤子和袜子上,浑身有说不出的难受。老公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给我。树枝很直,粗细适中,我戏称它为打狗棍,说此时若有野兽出现,该棍或许可以救命呢。想到野兽,又是一阵心悸,这山荒无人迹,应该是一座野山,会不会有野兽出没?之后,每走一步先用打狗棍拨开面前的荆棘,再用眼睛的余光警觉地打量前后左右。此时,我多么希望有个人影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心里开始怀念在山下时置身人群中的那份安全感,后悔不该任性离队,不知深浅地盲目进山。在山顶上走了一圈,没发现任何下山的路。莫非真的要从原路下山?事实上,眼前除了杂木就是草丛,根本也找不到原路了。此时已是下午两点,日头开始转西。我彻底绝望,带着哭腔说:“这可怎么办呀?天一黑咱俩真的要喂狼了!”先生说:要不就从山涧下山?他说的是两峰之间的沟壑,这里高高低低,主要由石块构成,雨季时估计是有水的,现在基本裸露,曲折下行。从这里下山,至少可以躲开荆棘和泥泞,不失为一条捷径。我们一路攀升纵跳,到了山下。老公告诉我,其实这么走是有很大风险的,如果遇到一处瀑布断崖,不光无法继续往下,还可能前功尽弃。身边不时有三三两两的游人走过,我只想唱“见到你们就觉得格外亲”,之前那种“他人即地狱”的念头早就烟消云散。人是群居动物,可是疫情使得我们彼此疏远,连热情友善,习惯拥抱、行贴面礼的加拿大人都对迎面走来的人避之不及了。人们低头含胸,绕道疾行,似乎目光都会传染。再过些时日,这个社交距离会不会成为人与人之间的心理距离?口罩在遮住笑容的同时,会不会成为心灵的盔甲?面对一个充满戒备、缺乏信任的世界,我们准备好了吗?
作者:文章,真实姓名章云,江苏省淮安市人,理学博士,任职加拿大农业部Harrow研究发展中心,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加拿大中国笔会理事。著有长篇小说《情感危机》《失贞》《剩女茉莉》,随笔集《好女人兵法》,译作《瓷狗:方曼俏短篇小说集》。获首届海内外华语文学创作暨书稿交易会小说类一等奖,2014首届京东杯“锐”作者征文大赛长篇作品二等奖,第二届世界华文微型小说双年奖(2014-2015)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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