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志|诗神与死神共舞——西尔维娅·普拉斯
Sylvia Plath
姓名:
西尔维娅·普拉斯
生卒年月:
1932.10 - 1963.02
代表作品:
《巨人及其他诗歌》;《钟形罩》
简介:
继艾米莉·狄金森和伊丽莎白·毕肖普之后最重要的美国女诗人。1963年最后一次自杀成功时,年仅31岁。因其富于激情和创造力的重要诗篇留名于世,又因其与另一位英国诗人休斯情感变故自杀的戏剧化人生而成为英美文学界一个长久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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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和作家自杀是20世纪出现的一个特殊现象,如此集中,如此惊心动魄,是其他世纪所没有的:叶赛宁、马雅可夫斯基、法捷耶夫、特拉克尔、马克·吐温、杰克·伦敦、茨威格、海明威、三岛由纪夫、川端康成……
美国女诗人西尔维娅·普拉斯同样自杀在20世纪。她对自身困境感到绝望,对女性的困境乃至人类的困境有一种大悲悯。在她的笔下,带有神秘诗意的死亡是一个美学姿态,是一种艺术方式,更是表现女性自我的一个重要手段。对她而言,死亡不仅仅是一个语言文本,还是她最终所选择的“行为文本”。当她抵达死亡的神意深渊时,她的思索也同时抵达一种灵魂的深渊;在那里,灵魂和无边神秘的宇宙相逢;在那里,她异常敏感的心灵连接着肉眼所看不到的一切。她在那里找到了皈依,找到了家园,并且找到了生命的终极境地。
普拉斯的丈夫、英国的桂冠诗人特德·休斯在一首诗题为“红色”的诗中写道:
红是你的颜色。
不是红,就是白。但是红
是你裹着自己身体的颜色
血红。是血吗?
它是温暖死者的红赭土?
它是使宝贵的祖传遗骨
家人的尸骸
成为不朽的赤血石
红色既代表女诗人普拉斯生前最喜欢的颜色,也代表了死神的颜色。普拉斯活着的时候像把火在燃烧,活得热烈;而她拥抱死亡如同拥抱红色的太阳,把死亡当作诗歌本身和生命本身的极致。
熟悉她的诗歌的读者,肯定都忘不了她的名诗《拉撒若夫人》(Lady Lazarus):
我是个含笑的女人
我才三十岁
像猫一样可死九次
死亡 是一门艺术
和其他事情一样 我尤其善于此道
我做了 于是它犹如地狱
我做了 于是它感觉真实
我想你会说我有一种感召力
她最后果然实践了这门“艺术”:1963年,她在伦敦寓所开煤气自杀,死时只有30岁。死前她还为睡在楼上的一双儿女打开窗户,在他们身旁放了面包和牛奶,并用许多毛巾和布把门缝塞得严严实实,没有忘记作为一个母亲的责任。而且,通过这次死亡,她果然“再生”了。她一定没有想到她死后的名声变得那么大 ——她的诗不仅在20世纪的英语诗歌史上获得了永久的地位,连她本人传奇般的故事也远播四海,经久不衰,关于她的传记一本接着一本出版,最后还被搬上好莱坞的电影。
普拉斯自杀前,因特德与加拿大诗人大卫的妻子埃西亚有婚外情,导致婚姻破裂。于是许多评论家把普拉斯之死归咎于特德的背弃,不过,也有人认为普拉斯一直都患有精神忧郁症,21岁就曾企图自杀,她的长篇小说《钟形罩》写的就是那次自杀未遂的事件。安妮·史蒂文森所著《苦涩的名声》,好莱坞电影《西尔维娅》都突出地表现了普拉斯神经质的一面,没有像其他传记那样谴责特德。然而,越是追寻所谓“真实的”普拉斯,她的“自我”就变得越来越多,也许普拉斯本身就是一个复杂的多重体吧。
▲普拉斯的亲笔绘画。
在普拉斯身上,可以看到一个女性写作者的自我格斗与自我挣扎的历程。普拉斯1932年出生于美国,父亲是一位著名的生物学家,在普拉斯8岁时去世。父亲的去世对她的打击很大,小小年纪,普拉斯居然让母亲在“永不再婚”的纸条上签字,日后她与母亲也是一种爱恨交加的关系。她从小就是全 “A”学生,赢得奖学金读完史密斯大学,又获得奖学金到英国剑桥大学深造。1956年在英国认识了特德,结婚并生育了一儿一女。虽然她是一个才貌双全的现代女性,但当时的社会环境比较保守,所以,她首先是诗人特德的妻子——照顾家务,养育孩子,花费许多时间为丈夫打字,整理诗稿,并将诗稿寄到各个出版社,帮助丈夫成名,其次她才是一位女诗人。据特德的朋友卢克斯·迈可斯回忆,如果没有普拉斯的辅助,特德不可能那么快就成为英国的桂冠诗人,照他的性格,他很可能会当一个园丁或是仓库的看守。不过,普拉斯也非常依赖特德——他哄入睡,给她出主意,帮助她写作。普拉斯自己很满意这样的生活,曾说:“我拥有我想要的一切,一个好丈夫,两个可爱的孩子,美丽的家,还有我的写作。”她当时并没有完全超越传统价值观,努力地做一个符合社会规范的“完美的”女儿、妻子和母亲,女性的主体声音还没有显示出来。在她早期的诗里,甚至还讽刺那些没有生育的女性。
▲西尔维娅·普拉斯和特德·休斯。
就像电影《西尔维娅》里所表现的,普拉斯开始的写作历程并不平坦。当丈夫特德赢得桂冠诗人之称时,她还在苦苦地寻找自己的写作语言。虽然她出版了诗集《巨人及其他》(The Colossus and Other Poems),但这本诗集中的语言还比较规矩,没有很大的突破。与特德离异后,虽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她在创作上却寻找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声音。绝望和痛苦成了她写作的全新动力源,成了她写作的突破口和喷射口。直到临死前,她每天都发疯似地写作,从4点钟开始,一直写到孩子醒来前的8、9点钟。因为有了灵感,她也变得分外自信,“我是一个作家,我有作家的天赋,现在,我正写着我此生中最好的诗篇,它们能让我成名……”(《家信》,1962年10月16日)
在BBC的一次访谈中,她说:“我对于我所感到的新突破非常兴奋,这种新突破可说是罗伯特·洛威尔的《生之研究》(Life Studies)带来的……罗伯特·洛威尔关于他自己的经历,如在精神病院,令我非常感兴趣。我感到,这些特殊的、隐私的、禁忌的主题已经在最近的美国诗歌中得到挖掘。我特别想到女诗人安妮·塞克斯顿,她抒写她作为一个经历过精神崩溃的母亲的经历,她是一个极具情感的敏感女人,她的诗具有令人赞叹的专业性,但却具有一种感情的心理的深度。我认为这是某种十分新、十分令人兴奋的东西。 ”
普拉斯在1962年曾经参加过罗伯特·洛威尔在波士顿大学开设的写作研讨班,在那里认识了与她年龄相仿的女诗人安妮·塞克斯顿。据塞克斯顿回忆:“我和西尔维娅经常会极详细地谈到我们起初的自杀事,可次数不少。我们吃着松脆的土豆片谈得很详细,并对细节逐一说明,同时也很深入。自杀毕竟是诗歌的对立物……我们感情强烈地谈到死亡,我们二人都靠近它,宛如飞蛾扑向电灯泡……我们谈着死亡,对我们来说这是活力,不管我们怎样,这种活力是持续着的。”
▲1962年,即自杀前一年,西尔维娅·普拉斯与一对儿女在一起:左为女儿弗丽达,右为刚出生不久的二字尼古拉斯。
女评论家爱玲·爱德 (Eileen Aird) 谈到普拉斯诗歌中的原创力时,有一段评论讲得很贴切: 她的原创力在于,她一直坚持传统意义上的家务事、生孩子和婚姻的女人世界,是一个包含着悲剧的世界。她从这个女人世界中找到了主题,用梦幻般的、超自然主义的手法去表现它们;虽然这个世界最终被死亡所摧毁,但是她的作品绝不是压抑的,因为她所描述的视角是艺术性的。
普拉斯临死前所写的诗歌,篇篇都是上乘之作。特德把普拉斯后期写的优秀诗篇的代表作编定成《爱丽尔》,后来又进一步编辑和整理普拉斯不同时期的诗,于1981年出版了《西尔维娅· 普拉斯诗集》,诗集一经出版就获得了“普利策文学奖”。
▲诗人西尔维娅·普拉斯的坟墓,位于英国西约克郡Calderdale内的小村庄Heptonstall。
普拉斯的故事最动人的地方,不在于她绝望的爱情,而在于她通过诗歌记录下了自己向死亡挺近的脚步声,记录下了她痛苦挣扎和她最后 “飞升”时不同凡响的巨大的心跳。当她即将走到自己生命的尽头时,当她失去特德的爱而不得不独立地面对世界和自己的生活时,她的写作声音也变得越发清晰、尖利、无所遮掩、锋芒无敌。《爱丽尔》是她最接近死亡的诗篇,也是她生命最后凯旋的诗篇。越临近死亡,她就越孤独,而内心也就越发骄傲,她所拥有的和她所创造的文学世界就越发新奇,以至任何人都无法复制。
《边缘》写于她自杀前的一个星期,尽管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我们仍然看到她在骄傲地微笑——毕竟,她是自己人生的设计者和编排者,她掌握着自己的诗情激荡的命运。
这女子是完美的
她的尸体
显现出她成就的微笑
一个希腊人命运的幻觉
随着她的宽松外袍的饰带
在飘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