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江日报多媒体数字报刊向日葵是秋天的勋章
□ 曹春雷
小城外,有片葵花地,入秋后,朵朵葵花浓郁地黄着。周围是漫野的玉米地,叶子尚青。在玉米地的绿包围中,葵花的黄更显灿烂。有时,在黄昏,我骑着车,穿越城市汹涌的人流,到城外去,只为看葵花。夕阳金色的余晖涂抹了这黄,使这黄更有了金属的质感。这总让我恍然,以为是梵高面前的那片葵花地。
在秋天,故乡也有葵花。但只是星星点点地种,在村中院里院外,在田间地头沟堰,有巴掌大的空,就随手种上几棵,像打补丁一样。在村人眼里,种粮食种菜,那是正经事,种葵花和种花草,都是用来休闲的,不同的是,葵花是闲时用来满足舌尖的,而花草是用来满足眼睛的。
母亲在地头,通常会种山豆角,也会种葵花。秋天,母亲隔上几天,就挎着篮子,来采摘山豆角,顺便看一下葵花的长势。葵花围着田地,站在秋阳下,远远看去,就像是给田地绣上了一圈花边。
我和母亲去摘豆角时,总是向她抱怨,在田野种葵花,是给鸟种的。一盘葵花,大半要被鸟啄去。偷吃最多的,是喜鹊。常见喜鹊立在葵花上,在风中摇来晃去,低头啄瓜子,抬头吐瓜皮,悠然自得。喜鹊吃瓜子的技术,人都比不上,吃进去,不用半秒,就能将空空的瓜子皮吐出来。
不仅吃瓜子,喜鹊还偷吃花生。即便是埋在土里,喜鹊也能用嘴扒出来吃掉。每次拔花生,都会看到有些花生棵下有小坑,这就是被喜鹊偷吃的痕迹。这时,母亲总是笑着叹口气,但并不责怪,就像看到邻家小孩偷吃了院门前的杏一样,我气不过,骂这喜鹊,母亲却说,和它们计较什么,那点小嘴,能吃得了多少。
母亲摘豆角时,我折断葵花,摘下葵花盘,喜鹊吃剩的,该我吃了。母亲总是吩咐我,要给鸟留下一两棵,给它们留下个念想。好吧,就留下几棵。这几棵,一直站到冬天来临,在大地上,标志着秋天走过的痕迹,
种在院子里的葵花,母亲会拴上红布条,或者系上红塑料袋,风一来,飘飘摇摇,充当稻草人,吓唬鸟。鸟会多少有些忌惮,吃得不会那么肆意,于是花盘会完整一些。成熟后,母亲摘下来,剥下籽粒,炒了,晚上吃过饭后,一家人围着桌子,说着闲话,噼里啪啦,嗑着瓜子。
在远离故乡的这座小城外,望着眼前的葵花,我想,如果以鸟的角度,从空中俯瞰下来,那么朵朵葵花就如一枚枚金黄的印章,缀在田野里,像是秋天颁发给大地的勋章,这勋章,也是颁给劳动者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