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居视点】波士顿公园绿道：散落都市的“翡翠项链”
文 | 易辉，新加坡国立大学
▲ 波士顿公地俯瞰
https://commons.wikimedia.org/wiki/File:Boston_common_aerial_view.jpg
公园应该属于人民；因而每一个常去公园的男人、女人和孩子都能说：“这是我的公园，我有权在这儿。”
— 现代园林之父弗勒德里克·奥姆斯特德
说起波士顿，这座享有“智慧之城”美称的城市，除了长达四百年的悠久历史，浓厚的人文底蕴，不得不提的就是它美好的都市风光。从波士顿的高空俯瞰，可以看到一条绵延数公里的绿化带，犹如一条精致的碧色项链，垂在都市繁华的中心区上，这便是被誉为“翡翠项链”（Emerald Necklace）的波士顿公园体系。这个一百多年前规划并建造的公园体系，全长16 公里，将数个城市公园巧妙串连起来，被公认为是世界上第一条真正意义的绿道。如今，这条绿道远离喧嚣，沿途曲水流长、草木葱茏，一派田园诗般的自然风光，在绿道上散步、谈天、骑车、休憩已成为波士顿人的一种生活方式。
城市渴望公园：波士顿公园体系的创建
19 世纪，一场轰轰烈烈的工业革命浪潮几乎席卷了整个资本主义世界，而波士顿，作为美国马萨诸塞州的首府和最大城市当然也不例外。19 世纪下半叶，随着工业化进程的推进，波士顿的制造业和商业迅速发展起来并逐渐取代海上贸易成为主要产业，随之而来的是城市人口的急速增长和城市用地的无序扩张。
至19 世纪末，整个波士顿的工业化和城市化愈演愈烈，与此相伴生的日益恶化的城市环境，混乱拥堵的交通状况等城市问题，让波士顿人心生厌倦。他们内心对回归自然的渴望愈发强烈，希望能在城市之中找到一片可以呼吸新鲜空气、尽情放松娱乐的地方。于是，伟大的波士顿公园体系应运而生。
波士顿公园体系，顾名思义不是指一个单个的公园，它通过被喻为“项链”的公园道（Parkway）以及流经城市的绥德河巧妙地将分散的各个块状公园连结成一个有机整体，“翡翠项链”的美名也由此得来。整个公园系统的建设始于1878 年，历时17年，将波士顿公地（Boston Common）、公共花园（Public Garden）、马省林荫道（Commonwealth Avenue Mall）、后湾沼泽地（Back Bay Fens）、河道景区（The Riverway）、奥姆斯特德公园 （Olmsted Park，又称浑河改造工程）、牙买加池塘（Jamaica Pond）、富兰克林公园（Franklin Park）和阿诺德植物园（Arnold Arboretum）这9 大城市公园和其他绿地系统有序地联系起来，形成了一片绵延16km 风景优美的公园绿道景观。
▲ 波士顿翡翠项链规划图
https://en.wikipedia.org/wiki/Emerald_Necklace
▲ 波士顿翡翠项链平面图
https://www.emeraldnecklace.org/parkoverview/emerald-necklacemap/
具体来讲，波士顿公园体系这9 个核心组成部分中，波士顿公地、公共花园和马省林荫道是利用波士顿原有的公共绿地改造而成的各具特色的景观地带。波士顿公地横卧于波士顿城市中心，采用自然式布局的树木和草坪营造出一片自由清新的田园风光。公共花园这里建设了美国第一座公共植物园，贯穿全园的法式中轴线、中部的天鹅湖和湖上的法式吊桥以及主入口处树立的华盛顿雕像，这些风格鲜明的设计，使其成为一处独特的国家历史地标。马省林荫道则是一条连接公共花园和后湾沼泽地的法式林荫大道。这里也是整条翡翠项链上最狭窄的一环，道路两旁立着许多雕像和纪念碑，形成足以与巴黎林荫大道相媲美的景致。
▲ 公共花园
https://en.wikipedia.org/wiki/Public_Garden_(Boston)
▲ 马省林荫道
https://commons.wikimedia.org/wiki/File:1991-BOSCommonwealth_Avenue3.jpg
其余的几个部分则都是设计师奥姆斯特德独具匠心的创作。值得一提的是，浑河改造工程、后湾沼泽地和牙买加公园这三处在进行景观建设的同时还强调城市水系的综合治理，着力解决城市防洪和水质污染等问题。浑河改造工程对浑河（Muddy River）水域进行了一系列环境改造，治理河道，加强绿化，修建石桥和沿河小道，以供人们沿河休憩观赏、散步骑车等。后湾沼泽地则在设计师精心的改造下，从原本浑浊不堪、遍地垃圾的沼泽地摇身一变，成为一座草木葱茏、小桥流水、芦苇摇曳的自然公园，这一派难得的乡野风光吸引许多人群前来，或静观清流，或幽径漫步，或桥边小坐，好不自在惬意。牙买加公园是以波士顿最大的一片天然湖泊——牙买加湖为中心设计建造的，沿湖点缀着几处暗红色的哥特式建筑，这里是人们划船、钓鱼的绝佳选择。
▲ 河道景区
https://commons.wikimedia.org/wiki/File:RiverwayWithSign.JPG
▲ 后湾沼泽地
https://commons.wikimedia.org/wiki/File:Backbayfensbridge.jpg
相比之下，余下几处公园则是以游赏功能为主，其中以富兰克林公园规模最大。这座以美国著名科学家、政治家富兰克林之名命名的公园也是波士顿最大的公园。这座公园最突出的特色在于通过具有野性、粗犷、质朴和如画特质的景观元素最大限度地还原乡野景色，从而为公众提供了一个自由进行户外活动，充分享受自然美景的地方。
波士顿公园体系的整体设计强调在都市之中保留自然景观，并致力于实现工业社会中城市、人与自然三者之间的和谐共生。这一规划是波士顿市政府力图改善城市环境的重要举措，有效缓解和改善了工业化早期城市急剧膨胀带来的环境污染、交通混乱等弊端，为市民开辟了一片享受自然乐趣、呼吸新鲜空气的净土。这个庞大的公园系统连通了波士顿中心地区和布鲁克莱恩地区，并与查尔斯河相连，将大量的公园和绿地有序联系在一起，形成一个完整的体系，改变了城市的原有格局，构建了波士顿引以为傲的城市特色与风貌。
伟人成就经典：了不起的奥姆斯特德
▲ “翡翠项链”设计者弗勒德里克·奥姆斯特德
https://en.wikipedia.org/wiki/Frederick_Law_Olmsted
波士顿公园体系的创始人，是有现代园林之父之称的弗勒德里克·奥姆斯特德（Frederick Law Olmsted），他也被公认为是美国风景园林学的奠基人。有人说，“没有奥姆斯特德，美国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奥姆斯特德在园林景观设计领域的地位和影响力由此可见一斑。在他毕生设计的数以千计的作品中，最受追捧的除了纽约的中央公园，另一个绝对要属波士顿公园体系。这条世界城市史上第一条真正意义的绿道，充分展现了奥姆斯特德作为一个城市环境运动改革者“回归自然”的浪漫情怀，留给后人宝贵的设计哲学。
▲ 奥姆斯特德公园
https://en.wikipedia.org/wiki/Emerald_Necklace
在“翡翠项链”的规划设计中，奥姆斯特德采用了一种全新的公园道规划思想，即用两侧树木葱茏的线性通道——公园道（parkway）将各个城市公园和周边的社区有机联系起来，从而最大程度增加附近居民进入公园的机会，为他们提供适于游憩、休闲，愉快而宁静的环境。当然，公园道的规划思想并非第一次出现在奥姆斯特德的作品中，早在19 世纪60 年代，奥姆斯特德就开始在一些设计作品中进行类似的尝试，但还是在“翡翠项链”这一作品中表现得最为淋漓尽致。
在具体的景观设计上，奥姆斯特德坚持设计要忠于自然环境特征。他认为每一处自然生境都有其生态和灵性的特质，而自然美是缓解城市环境拥挤状况的必要条件。基于这样的理念，他在营造每一处景观时强调把自然的美景引入城市，形成田园牧歌般的自然风貌，同时公园中会提供多样的场地，完全对外开放，不设门槛和限制，让人与自然和谐共处。
“翡翠项链”不仅巧在设计，更是美在情怀。当时美国的民权运动高涨，在整个“翡翠项链”的景观设计当中，奥姆斯特德打破传统意义上的园林设计方法，将一系列不同类别的园林景观的规划设计均置于为公众服务这个大前提之下，使其成为供城市居民休闲娱乐、亲近自然的开放场所。至此，园林景观不再是少数贵族的专属，而是服务于广大人民的真正意义上的公园，从而对波士顿乃至美国的民权运动都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
公园生而伟大：意义非凡的绿道规划
当然，“翡翠项链”这项工程带来了一连串的惊喜，创造了显著的生态效益、文化效益，乃至经济效益。
整个“翡翠项链”的规划不仅局限于景观规划，城市水域整治及湿地恢复也是该规划的重点之一。奥姆斯特德通过综合规划的方法大力整治面临洪水泛滥、污染严重、水量失衡等种种问题的查尔斯河，成功地恢复了查尔斯河流域的自然状态。浑河曾是堆放垃圾的污浊之地，设计师将后湾沼泽地、河道景区和奥姆斯特德公园选址于此，整治河道，清淤去污，建成了如今的小桥流水、草长莺飞的乡野风光公园。
同时，由于波士顿拥有丰富的历史文化资源，保留了众多遗址、纪念地，这条绿道系统的另一个重要功能就是巧妙地以最优化的路线将这些遗址、纪念地连接起来，并通过沿途设置的指路牌和景点的详细介绍，方便游客沿着绿道游览各个著名景点。由此可见，波士顿公园绿道体系的规划设计成功地将对历史的尊重和对景观的改造结合起来，在努力保留城市历史风貌的同时也注入了新的吸引力。
此外，作为全美首条集休闲娱乐、户外活动和文化遗产旅游于一体的绿道，这条“翡翠项链”也带来了巨大的社会和经济效益。波士顿“翡翠项链”的实践结果表明，通过绿道规划与建设，能够有效地解决在快速城市化进程中出现的用地无序扩张、环境恶化等问题，遏制城市蔓延，保护和改善城市公共空间，从而达到可持续发展的目的。目前中国在不断的城市化进程中，也出现了城市空间无序蔓延、城市用地日趋紧张、生态环境日益脆弱等问题，因此，学习和借鉴美国的绿道网络建设经验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我国可借鉴其经验，探索出一条适应我国国情的城市可持续发展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