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子
胆子小的人，是与生俱来的，我便如此。和朋友去爬山，我总要想办法走在前面，觉得这样才有安全感。可是，对方若是个弱女子，就不好办了，她胆子更小，就直往前面超，这就弄得鄙人更怕了，心乱如麻。这人里头也有更坏的人，有次与一朋友相约去爬灯笼山，就被折腾得很不堪。我们俩个一开始还边聊边走，气氛轻松自如，可他突然加速，让我措手不急，转过一个急弯，就不见了，而拐过这个弯，是一片新坟，坟头上的几杆花圈迎风发出呼啦啦呼啦啦的响动，吓得我手心冒汗，脑门心一片漆黑。后退吧，不妥，前进吧，不敢，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那个心呀，扑通扑通地快要从腔体里蹦出来了。这个坏人，他藏在一个小山丘后面，看见我被吓得哆嗦，他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这种和你一块爬山，又偷的藏了的人，我认为人格有问题，没有集体意识和大局意识，两个人多少是个团队么。
为什么胆小？从小便是。小的时侯，我胆小是出了名的，那些大人总会想出一些办法逗我，用手指头做刀子状，放在我耳朵上来回拉，说要割耳朵，把我吓得哇哇大哭，鼻涕四溢。越这样，越有人喜欢逗玩，在我童年里留下一些刻骨铭心的场景。那次回村，一长者还说，你小时侯可胆小了，记得不？我说记得。他又问，现在胆子大了吧，我说大了，但也大了不大大。
胆小误事。高中时，同桌是个女的，写作业时胳膊肘都不敢碰一下。不擅于和女同学交往，光偷的头埋着写诗。记得宜川中学搞诗歌朗诵比赛，我写了一首《家乡有条古老的河》，写我们秋林瓦崄沟的那条小河，写完给语文老师李俊亭看，他说你自己去朗诵好些，可以把感情抒发到位，又示范了几次，指导了一会。临上台了，紧张得要死，不断地抠指甲。登台，下面黑压压地一大片，还是硬着头皮朗诵，中间有几处忘词，胡编着搪塞。有坐在前排的同学叽叽咕咕笑我，更害怕了。匆匆下场，一个人偷偷返回教室。竟有人急急地来叫，说你咋在这，快去领奖。我一下懵了，咋还有我的奖，十分忐忑。原来，朗诵的奖没拿上，评委老师又觉得诗写得不错，商议了一下，专门给我增设了个创作奖，发了个作业本，本子倒与平时用的作业本一样，封面却盖着学校的红印章，红印章正中写着年月日，觉得可好了。
酒壮怂人胆。酒这东西有害，但在壮胆这个问题上是功不可没。胆小的人一喝，顿时精神振奋，口若悬河，一下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再怯场。但要量力而行，喝的过了又误事，得不偿失。有次去给领导谈事，意思是在县委通讯组当组长十几年了，太累，想调整一下，给个轻松单位。不敢去，就事先喝了几两。这个领导挺和蔼，一进门就示意让我坐，进来个小通讯员接了一杯水给我，酒气端冒，心热口干，就喝。领导问，这一段弄了些啥？工作还顺吧?又说你在《陕西日报》发的大棚菜那个专稿不错，以后就这号弄。听到表扬，我一下来了劲头，便把采写这个通讯报道前前后后一咕脑汇报了一番，觉得太畅快了。领导听后又是一番表扬，说你很优秀，是个好干部，我又高兴了，谈设想和打算。直到出领导门还兴致上窜，感觉云里雾里。可在楼道走了几步，坏了，我今个是来谈事的呀，咋忘了谈呢？又匆匆折回去，其他人早进去了，瞅一眼对面秘书办公室，人多得排队了。唉，今天喝酒壮胆专为办事，屁都没谈，酒喝得大脑信号中断，忘球得一干二净。
话又说回来，胆小人不惹事，一生平安。但也不例外，还有和你找事的。上了公交，人多得怕人，便沿着缝隙往后挪，一女的盯了我老半天，竟然给我让座，我不坐，她非要让，大概把我当成老年人了。把我气的，我能有那么老吗，真是的。咱这人年龄可嫩了，但面相上苍老，又弯腰团背的，常被人认为是上大几岁的人了。这女的虎背狼腰的，她让的座，我本不愿坐，不坐又怕挨打，就顺从了。坐下后，我斗胆与这女的对了一下年龄，她说70年的，我说73年的，她惊讶。我寻思，一旦我坐下，这座位是不会让了。
这些年不知何故，更胆小了。这几日去爬山，老怕，常记起聂小倩。她是聊斋里面一个女鬼，一上山就记起，便不敢再上，往回跑，有次跑得太快，竟然把临上山时为解渴揣在兜兜里的两颗苹果给跑丢了。聂小倩长什么样，我也没见过，就胡想，青面獠牙？眼睛仁仁全白的？还是全红的？正想了，天色已晚，山上真就下来一个女的，口里萦萦绕绕不知在唸叼些啥，怪怪地。我就想起聂小倩了，就由不得去看一下她的眼睛仁仁，好弄清到底是全白还是全红。她经过时，怕得没看上，又不甘心，强着胆子跟随，她好像也发觉了，也怕，走得更快，她越快，我越怕，我怕后面再来一个。她开始跑了，我也开始跑了，这事整的，可让人惊恐了。我后来想，这女的一定不是鬼，要是鬼，为啥还怕人了？后来又想，这也可能是鬼，但不喜欢诗歌，更不喜欢诗人，所以像避瘟神一样，这种女鬼，我鄙视。
网上搜了一下，看有无良方治胆小这个毛病，有治不孕不育的，就是没治这个的，很失望。一个好心人说，你去清凉山庙上让道士给你做做法，或许顶事。立办，去了一趟那山那庙，道士手里铃铛摇的，佛祖微启双目，两旁各路神仙张牙舞爪，吓了个半死，回来当天晚上一晚上失眠，耳边铃声阵阵，怕得憋尿了，厕所也不敢去，恨不得寻根麻绳从关健处一下扎住。
作者简介：李全文，男，1973年6月出生于陕西省延安市宜川县。写诗多年，作品先后发表于《大学生》、《星星》、《延河》、《中国新诗》、《延安文学》等刊物，部分入选《新延安文艺丛书诗歌卷》、《陕西青年诗选》《小镇的诗年选》。诗作《父亲》、《草原》等六首进入2016中国诗歌排行榜榜中榜（由中国诗歌学会《中国新诗》公布）；入围中国当代诗歌奖（2015——2016）；甘泉县首届作家协会主席，延安市作协常务理事，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