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有诗歌不离不弃

1，距离

我在山脚
给她打电话
我在山腰
给她打电话
我在山顶
给她打电话

她说好
她说很好
她说太好了

一只鸟
在叫，我将手机举过头顶
喂，喂喂
让它跟你说话

2，农民

我又梦见
种地了，把种子搬往春天
把果实搬往秋天
就用完了黑夜

他们都是好把式
爷爷和父亲
两块深耕的土地
此刻交给我

种地了，种地了
这叫魂的声音
让我忍不住
望了望阴云密布
的天空

3，一只鸟

它晒太阳
打盹
有稳定的生活
有时喝雨水
有时饮山泉
只有在闪电来临时
才躲一躲
它把这片树林
当作老黄历
每天都要
翻一翻

4，蝉

在空旷的野外
一只蝉的叫声多么孤单
麦浪后退，让它
暴露了行踪

每一棵树
都等待叫醒
一只蝉要赶到夏季
结束之前
将嗓子里的干渴
扒出来

窗外有了动静
那是一只蝉
说着无边无际的话
天色未暗
它也不放弃

5，可能

当一个人
进入一片树林
他的心变绿
他的胸腔变大
一群鸟飞
也自由自在

当一个人
将灵魂轻轻放下
他不残缺
他向自己又
走了几步

当一个人忘记
人间的琐碎
他慢慢走向童年
那些花
还会特意地
再开一遍

6，立秋

我想回头
看一眼走过的路
大雪覆盖过的地方
又长出青草

羊群啃着
暮色在减少
我看到另一个人
早出晚归

他从不愿离开
他收集黄土
埋掉一些往事
最后，他决定对自己
下手了

7，秋雨

终于忍不住
哭了出来
这是天大的委屈
劝不住

这是一只蝉的葬礼
气氛庄重
万物强掩思绪
悲从中来

先是抽泣
后面突然失控
剧烈地颤抖

8，等待

广场，老年人居多
我要到他们中间
坐上一会，像坐在
自己的未来

树林里，鸟雀集结
我要到叶子下面
坐上一会，它们飞往秋天
而我正飘零

有一座幼儿园
我要进去坐一会
让时光过来
刚好将我围困在
多年前

9，九寨沟

那年我唐突
冒犯了你的领地
你用玻璃拒绝
将水装入蓝色的器皿
不让我靠近
那时的我多么好动
那时的你多么矜持

你石头的肺张弛
让一棵树进入
安享晚年，你牦牛的黄昏
让我们来不及撤退
将几天的梦
遗落在你的深夜

时间久了
你要翻身向内侧动了动
你不小心打翻
舟上的灯火
然后你还会平静
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10，黎明

我在剔除
多余的部分，窗前疏影
月光照不到屋脊
两只白鸟交谈甚欢
夜色加厚

让夜轻一些
淌过睡眠，让它们
如树木
背风而立

让它们沿着村庄
飞一个来回
让黎明像清场
让它们像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