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洲:生、死与钱的金三角(下)|小说

《阅读悦读》首届大赛(小说)征文启事

文/李芳洲

【作者简介】李芳洲,四川省作协诗人、作家、中国诗歌学会会员,高级心理咨询师。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深秋的深夜,玉萍在电话亭里轻声对康科长说:“上次我们利用刘总出去开会,就把他墙内的宝贝办了,这次,他又要到欧洲几个国家参加人家的几个流水线作业,顺便看他留学英国的女儿,大概要半个多月才回来,天赐良机,听说他在别墅安插了两个亲戚看守,还有一条大狼狗,你可要做好反侦察准备。我们做完这些,趁他未归,就向部门领导递交辞职书,千万不要弄出命案,把东西隐藏好,我们赶紧出国,以后用新身份回来发展……”

刘总走后的第三天深夜,天下着大雨,月黑风高,康科长把车停在离别墅不远的树丛里,玉萍站在车附近守候。

她等啊等啊,心急如焚,远远听得狗儿狂叫了一阵,一切就归于平静。

她焦灼、担心爱人的安全,也相信这个特种兵出身的男人的能力。她不停地合掌祈祷,但愿两方都不要受伤。没有打斗,甚至狗儿也不致死。玉萍不知室内发生着什么,进行着什么,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猜想、推测、预估,将一切发挥到极致。

玉萍用草帽遮挡,拿电筒照向自己和刘总过夜的别墅,可是距离太远,雨大天黑,什么也看不见,听不到。

她很想冲进去看个究竟,喊几嗓子,看有没有人答应。那里放着老总的巨款,守门人会不会把心爱的人当窃贼打死打伤,或送交公安?她心乱如麻,欲舔氰化物的紧张着。

就在玉萍急地快哭出来的时候,远远有人扛着口袋向她跑来,她欣喜地听康科长说:“一会儿你只盯住墙上抛下口袋,啥也别看,赶紧扛着拖上车,码好等我。”

康科长和玉萍开着皮卡,不敢逗留,把十一口袋钱转运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两人一路上没有交谈,唯恐秘密被星星听了去。

两天后,康科长把辞职报告邮寄给保卫处的处长。玉萍第三天从另一个城市打电话给财务科长,说自己的账目、单据、现金都整理得很规范,没有分文误差,她因身体不好,需要到乡下调养。她的辞职报告夹在账本里,感谢领导对自己几年的栽培。

画面切换到老人从病床跳到机场候机室。康科长对惊惶的玉萍说:“放心吧,我给他两条狼狗吃了放有高效安眠药的牛肉,它们吃了,就很快睡去。

两个守门人听到一阵狗吠,放下酒杯,走出屋子,朝花园的方向张望,一面问‘狗狗叫啥,叫啥?’,等他们回来,酒杯、酒瓶里也被我放了速效高浓度安眠药,两人喝了一阵便昏昏睡去。待我把活儿做完,柜子如从前样锁好,他们还没醒来,只是破译密码费了好些功夫。

你相信大雨会把墙上的脚印、口袋印痕冲洗干净的。我认为,等那个二流子老总发现,事情已过去多日,为了避险避祸,我们得出国一阵,尽管他的钱来路不正,我们的做法也不算很正,最好的方式,是我们到国外整整容,重新搞个护照,再回去,取出钱来做正当生意。

一为惩罚那个流氓混蛋的老总,二用赚来的钱扶贫山村,救赎自己,你想,我们这样做,也是无奈和不得已。像我们这样没钱没权,哪能逃脱那厮的魔掌,私奔后又怎么生活?我们盗窃他,未必不是替天行道,惩恶扬善,打富济贫,所以,无须自责。

哥伦布、麦哲伦发现新大陆、新岛屿,手上所沾的鲜血,还少吗?他们还有女王用珠宝首饰抵押的钱,购买船、舰、武器支持。

再说,那些大亨们的发家史,有几个手上不沾鲜血,有几个第一桶金会洁白如玉?我们虽说黑吃黑,但拿钱不伤人,要用不正义的钱,做正义的事。亲爱的,你切莫不要惶惶不可终日,给自己贴上罪感、耻感的标签。”

十一

镜头拉回南方宾馆的床上,一男子扶他起来,老人伸出枯槁的手,拉康林森坐在身旁,柔声说:“儿子,我是你父亲,我的生命即将停摆了。虽然我给你的爱很少,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但我仍渴望你看在血缘亲情的份上叫我一声爸爸,我,我,我……”说罢,老泪冲开了情感的闸门,泄洪似的流满了脸和脖子,打湿了衣襟。

康林森想:“你绝情地甩掉我们母子,宁愿冒死带着新欢亡命天涯,从来不管我们母子的死活,另外也不知你这老人所说曾经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到底所指什么。”

因此,康林森心内也有翻江倒海、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的情感震荡,同时,又不知什么东西使沸腾的钢水神奇地变成南极冰,使康林森这个中年男人在火焰熊熊和冰雪奇缘的炼狱间徘徊。

于是,他找出个理由问:“我觉得我俩长得太不像了,老人家,你会不会弄错人了……”

“不,不会的,我找你是经公安核实过身份,医院化验过你的DNA的,你说,你妈是不是叫林艳芳,你外婆叫张素芬,外公叫林万祥,你舅舅叫林玉龙。”

康林森听了这一堆名字,无言以对,只好违心、委屈地叫了一声“爸”。

十二

康林森严肃地问:“你是怎么把金条、珠宝和现钞弄出去的呢?”

康科长说:“那是我国的刑侦手段,很原始,科学侦探基本谈不上。破案大多采用粗暴、落后,或雇佣线人的方法进行。

一年半后,我已在黑老大们的帮助下,把金条、珠宝运到国外变现,分别投资皮克斯、微软、通用汽车等股票,又过了些时候,决定把深藏的钞票运出去。

我做了整形,玉萍珍惜自己的容颜,不肯动刀,只安了两颗美人痣,做了一对酒窝。

在我动身回国的时候,玉萍刚生儿子不久,我叫她别跟我回去冒险,她不听,硬说不放心,要同我生死相依……”

这时的画面转为几个男子和康科长一起开着别克车秘密潜入藏钱的地窖。十一袋钱很快装上汽车,预备开往接应的地方。

“一路上行人稀少,一切顺利,可我们的车走不多远,竟发现没啥油了,也不知是否停那装货前油被谁偷放了。记忆中,办这么重大的事情是不可能不把各种情况预想到的,像油箱不加满油这样的低级错误是绝对不可能犯的,然而,车真的走不多远就开不动了。

大家赶忙将车推往附近的加油站,那年头加油站技术没有现在先进,加油时,车上的人全得下来,各自站在车外等工作人员加油。就在付完钱,大家上车的时候,又开来一辆要加油的车。

车上下来三个人,一个是当年的色狼刘总,一个是司机,一个是替他守别墅的亲戚,另外,还有一只大狼狗。”康科长说,“尽管我与玉萍已经整过容,一般不会被人轻易辨识出来。可是,狼狗对于常被色狼刘总带来别墅云雨的玉萍的信息和气味是熟知的。于是狼狗亲切地扑到玉萍身上,使劲地嗅着、吻着,这就引起刘总们的注意。

十三

刘总与他的亲戚急忙赶来,想弄个明白。我们赶快踹开狼狗,把玉萍拉上车,一轰油门,飞快地驶离加油站。

他们则不远不近地尾随着我们,双方在深沉的夜路中比拼着车技。

二十分钟前后,开来了两辆警务面包车,那年头,警车的质量很差,速度有限。然而,他们用闪亮的警灯令我们停车接受检查。

车上装了一两千万元的现钞,自然都不敢从容地停车。紧急情况下,两个有真实国外移民护照,且来头不小的人叫我们急刹车,跳了下去,分别拦阻两辆警车,背水一战地跟警察周旋。

我们的车在三辆车的夹击下佯装镇定,先缓行了十秒,然后在他们对讲机讲话略一停顿的缝隙间,箭一般地飞驰而去。

尽管我们知道,下车的两人乃三合会的高手,自有金蝉脱壳的妙计,可我还是叫玉萍用大哥大将此事向他们的公司领导做了紧急报告。启动万一的准备。

这时天已渐渐明亮,我们按新策略把车子开往另一地方,用一辆双胞胎的别克,载着一对男女,到公安交涉,真像唐僧取经,九九八十一难啊!”

康科长接着说:“不想,当我们还有两三公里的里程就要大功告成之时,色狼刘总的奔驰追来了,狗儿吐着舌头狂叫,路上行人增多。

玉萍急中生智,从口袋里抓出几大把钱,不停向车后抛撒。与此同时,我用上了从印度学来的飞镖,将奔驰车胎打爆。

玉萍向车的左右后方继续撒钱,人们纷纷跳下自行车哄抢。因为哄抢的人越来越多,刘总想开枪射击我们车胎的愿望无法实施。我们宛如孔明城头弹琴,开城迎司马懿,以空城计险中求胜。就这样,我们把漂白的钱用于国内外投资。”

十四

星空,阳光,白云,蓝天。康科长气宇轩昂、衣冠楚楚、腰包鼓胀、很绅士地进出各国的商务舱。踩着时代的节拍,一猛子扎进南海的漩涡,当上了时代弄潮儿。

康林森带着愤懑,低哑地问:“你可想过,你们在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在单位上玩失踪把戏,那老总失窃的钱不敢见天日,又不敢大张旗鼓地报案追查,因此,把恨全转移到我妈身上,很快,我妈就被下岗了。

她为供养我和外公外婆,卖过茶叶蛋,卖过血,扫过大街,给人家洗衣服,所以,我只能读完职高,再没有深造的机会。

你用这些钱,带着外遇,奢侈地在国内外逍遥、风光,不觉得有愧、有罪于我们吗?你们伤害我和母亲,良心上过得去吗?”

画面跳出,清浊、刚毅、果敢的康科长一手敲键盘,一手握签字笔,昂着头,用指点江山,对他的部下……

继而又转为哲人的口吻,对面前的俩儿子说:“人活得长短并不重要,但要活得真实、精彩、心灵自由地爱过、恨过。你妈是两家父母强塞给我的完全不爱的女人,当然,我和她都是无辜的。我俩人生轨迹、版图的改变,都源于父母的无知、愚昧、不通情理,还要以死相挟……

想一想,假如我俩按各自的希望找配偶,也许生活简单、朴实、平庸,但也能云淡风轻,执子之手,幸福地走完一生。你们能说,他们这样的婚姻安排,不是逼迫我铤而走险地重要因素吗?儿子们,婚姻不在乎长短,重在合拍,惺惺相惜。至于钱,那色狼老总刘总贪的都是不义之财,他用这些钱穷奢极欲,销魂淫荡,天天当泡良族,毁坏了多少家庭?更可恶的是,到我这横刀夺爱,哪个男人能咽下这口气?

我们拿了他的钱做投资,开场、开店赚钱,既解决了很多人的就业,又从挣得的钱中拿出超过偷他的几倍为玉萍的家乡、我的家乡各建了一所中学、一所小学,一所医院,另外,还修桥补路,使当地人受教育、看病不再难,孩子上学,大人运货,都不再有危险,这不是造福社会吗?

判断对错,也应跳出老八股,在前瞻和回顾中展开新系统的思维,用高广的角度看问题,解析人生方程式,所得答案是完全不同的。

哈利波特的扫帚不是拿来扫地的,是飞艇、飞车助人的,我们使他的不义之财发光发热,你们若懂了、认同了,就知道这样做是值得的。”

十五

“那你又有哪方面对不起我,需要给我补偿呢?”康林森沉重地问。

画面切换为形容枯槁的老人,叹息着说:“我那冰雪聪明、智勇双全、美艳动人的玉萍同我患难与共几年,生了儿子三年后就患宫颈癌死了,我怀疑是被那色狼刘总纵欲过度糟蹋的缘故。

她留下的儿子又换上了肾癌……

为了挽救他俩的生命,我殚精竭虑,想尽办法,脑洞大开,终还是败给了上帝。唉,谁知上帝这骰子是咋掷的?”说到这,老人一阵咳喘,语塞,气短,心跳已停止。

忽然,耳畔一阵锁魂的铁链声和奈何桥一个端孟婆汤的低沉的吆喝声飘来,还有各种喊吼声毛骨悚然地响起,地狱里的炉火,油锅,审讯台纷纷亮相,床上的康科长已不知去向。

我吓出一身冷汗,惊恐地从斜躺的椅子上跃起,仿佛自己在看一场跨越时空的演出,好一阵喘息、才从惊悚、恐惧中步入现实。

庭院灯亮着,鱼儿们在泳池和喷泉里欢快地游着,录音笔停止叙述,唯有花儿们柔声细语,在与风调情打趣。

我品尝着夜的温柔,宇宙星河的无限,人的渺小,这时,手机铃声大作,使我一哆嗦,细看,是康林森打来的。

他说,他父亲已经去世,他虽不情愿,但也得尽儿子的义务送他一程。

我说:“那你再也没有机会弄明白你老爹有件什么事对不起你的真相喽?”

“哦,我当时问他,他不肯正面回答,他的另一个儿子,也就是第三个女人生的娃娃告诉我,大概是二十一年前,我曾到他的公司打工,给他开车,一次小车祸,据说是人为安排的,我并不知晓他是我老爹,只觉得这上司对我很好,在我住院期间,给我做了各种与事故无关的检查……

伤愈后,他要我到宾馆休息,还派来医生、护士看护我……

后来,也就是在此时此刻,跟我一起听老爷子忏悔的那男子悄悄地叫我赶快逃走,否则会有摘肾的危险。那时我们都很年轻,他比我小好几岁。

起初,我不相信,那青年发誓说他不会害我,还说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现在那个兄弟对我说,当时要取我的肾是为了救玉萍的儿子。”

我听后惊讶地跌倒在草坪上。等了好一会儿,才问:“那人为啥要救你?是伸张正义,捍卫道德与良心,或是要维护公序良俗?”

康林森声音先有些结巴、暗哑,继而又洪亮地笑道:“是为了独吞财产!

这时,仿佛时光倒退回去,我努力循着二十一年前漂泊到S城应聘记忆的路径搜寻,依稀记起那青年怕我不走,让我藏到他安排的一个地方,叫我躲在那,相信我会看到那位派头十足的企业家会在报上登寻人启事找我的……

另外,他还补充一句,他救我并非处于高尚的义举,也有自私的成分。现在他亮明了身份,我才明白,若玉萍的儿子换肾后活过来,他这个留学海外的儿子断然当不上他父亲企业的掌门人。

奥,我明白了,那个躺在病床上挣扎于生死一线的小青年,乃是他心爱女人的儿子。父亲把对玉萍的爱情,加上如山的父爱,不惜用另一个儿子的死来绽放爱妻儿子的生……

唉,血脉亲情,也可里这样酷冽,我是不是应当感谢幸好,感谢上苍。听到了一个父亲,死前讲述了他或这个家族与命运的编年史。

黎明的天光照亮了我的一生,啊,天使、魔鬼、圣经、佛经,是上帝的眷顾,佛教对众生的普渡。其实,没有陷入,便无需挣脱。”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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