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小说】王建平《女人系列之敲门》
文/王建平
【作者简介】王建平，四川省作协会员。多年间断创作，有作品散见《四川文学》《青年作家》《小说林》等报刊，有多篇作品参赛获奖并入选集，出版小说集《那一盏灯》和《甜月亮》。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在楼道口，黄芸见老公在扫公用阳台。老公扫到邻居门口，抬手“剥剥剥”地敲邻家的门。黄芸没吭声，一下闪到墙角。
门开了，潮气涌入。小女孩接过一件衣物，朝门外笑笑。屋里，小女孩的妈妈斜躺在床上，举棋子的手臂悬在空中，一丝微笑定格于唇间。
晚上，黄芸手上打护膝的棒针总是打架，针到线不到，手指尖一停一顿一拖，毛线团跳下沙发逃向老远。黄芸怔一怔，嘴皮儿碰出话来，老王，你现在好爱劳动哟。
老王眯眼看电视，随意偏过头去朝妻子笑了笑，说，李婆婆给你扯的草药，也该送来了。
黄芸脸一沉，你别扯远了，你该去楼下扫扫大院。
扫大院？为啥？老王莫名其妙。
黄芸说，听说那女人是一个唱歌的。唱歌的，文艺圈多乱呀！
谁？老王一脸木然。
哈哈哈.....你常敲人家的门，还问谁？这时，黄芸身边的那个线团在地板上十分听话地蹦起来。
老王说，敲门——未必敲门都是干坏事？你——
黄芸问，未必敲门都是干好事？
老王稳定思绪，说，文革武斗正火的日子里，有一天一位家庭妇女闻声造反派上楼了，于是，就急迫敲开了隔壁教授的门，没容教授多想就把他拉进了自己的屋子，躲藏一个月，这位教授逃过一劫，最终保住了好几项生物学科方面的成果。
你这是故事，故事是作家瞎编的！
是真事，这位教授教过我。
那是原来的事，现在的人都有所图！
有所图？老王头一摇没往下说，起身整理行装去了。
老王不在家，黄芸看见左边阳台上有纸屑﹑果皮什么的，觉得十分顺眼。
这天上楼，黄芸无意与邻居的小女孩同行。
黄芸问，小妹妹，怎么，你一人出门买东西？
我妈妈腰腿痛，不能下床。
那——你爸爸呢？
小女孩脸一下红了，他给别的孩子当爸爸去了。声音低沉。
平常谁来照顾你们呢？
小女孩昂起头说，妈妈说，我们指不定会碰上一个好邻居的。小女孩追赶两步，王叔叔真好，帮我们扛气罐，在窗口向我们招手，扮怪脸惹我们发笑，妈妈说她站起来了就要用最美丽的歌声感谢王叔叔。
最美丽的......黄芸听到这些话心里不悦了。黄芸说，小妹妹，今后你王叔叔再敲门，你们别为他开啊！
为什么呢？
这？因为你王叔叔有病......男人哪能去敲女人的门......敲门也会影响你家休息......当然谁家的门都是不该随便去敲的.....
我们老师讲过，有事敲门是礼貌行为，对吗——阿姨？
这？有些事你要长大了才会懂得的，就这样好不好？黄芸不明白自己在一个小女孩面前说起话来语无伦次。
小女孩没有答案，大眼睛定格在阿姨红红的脸上。
黄芸一吐为快，本该换来一夜好觉，哪料膝盖骨里一股股不可名状的疼痛袭来。哎——黄芸一阵嘘唏。当知青时屋子湿气重，落下了这倒霉的风湿病。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在楼道口小女孩递给黄芸一个大纸包，说是两天前一位农村婆婆带给她的东西。
农村婆婆？黄芸明白是中草药。当知青时与自己只隔一道墙的李婆婆是当地有名的土医生，两月前托人捎去口信，她老人家果真从深山里把治风湿病的草药给我扯来了。李婆婆，我们快三十年没见过面啊，你现在好吗？黄芸眼前闪现着李婆婆的模样。
小妹妹，昨天，我一直在家嘞，你?黄芸主动说话。
放学了，我在这儿等阿姨下班回来不是更好吗？小女孩回答。
嗯，好......
第二天，黄芸扫阳台，有意将手伸长把左边地面带上点，拉扫帚时，面赤耳热，血一股一股地往上涌。
第三天傍晚，黄芸扫着阳台，李婆婆和小女孩的影子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显现，忽然那句“远亲不如近邻”的话撞入心田，这下，她心中一下子热乎起来，她丢下扫帚，转身从屋里捧出一个纸包，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到一个门口，深深地吸入一口气，对着门轻轻地敲了两下。
门开了。阿姨——是你？小女孩说，是妈妈——叫我——开的门。
空气凝固了，黄芸目光穿过去与一张笑脸相遇了。片刻，黄芸勾下头，说，这草药可让你妈妈也试一试......
小女孩反问，为什么呢？
因为.....黄芸蹲下身子抚住小女孩肩头说，因为，阿姨——真想听到你妈妈那美妙的歌声......
（图片来自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