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娃自传第六章第三节丨莎娃父女走投无路
鉴于我父亲已经不能在学校里继续工作,塞口说我们必须像普通学生一样交纳学费。每个早晨他们会开车把我接到学校,或者带我去参加活动和比赛,然后晚上会把我送回公寓。每个月尤里都会收到账单,更为糟糕的是账单数额由塞口和他的工作人员与我在一起的工作时间和训练量决定。由于不知道下个月我们要交多少钱,所以我们很难提前计划准备。更有甚者,塞口还拿着尤里的签证和护照。他一直在找各种不归还的理由。只要他还持有这些东西,我们便束手无策。我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着什么,但看起来塞口好像竭力让我们感到不安,感到失衡;好像他把我们看成即将成熟的果实,随时准备收割。
也就是说,尤里需要立刻找到一份新工作。在租给我们起居室和厨房的那位俄罗斯女房东给我们“帮助”之前,尤里去了很多地方。这位女房东对尤里的经济水平有着很浓厚的兴趣,在每个月的第一天,我们会向她支付250美元的租金。在那时,他在和一位承包商一起约会,那个家伙很有钱,拥有着一家环境美化公司。他开着一辆白色敞篷卡车来接送他的工人。那些人的工作是在公园或乡间俱乐部里除草、种植花草树木、修剪草坪,还有为花坛施肥,我父亲以前干过类似的工作。这个人在他的施工队里为我父亲留了一个位置,尤里欣然接受了这份工作。他需要挣钱来保障我的生活,让我们暖衣饱食。
工作立刻就开始了,起初一段时间对尤里来说肯定非常艰难。每天早晨四点钟他就要起床,在黑暗中穿好衣服,为我做好早餐,在桌子上留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些对我的嘱托。在不得不早起工作的日子里,他为我做好早饭后,为了保温会把它放到枕头底下,这就是我起床后的早餐。和尤里一样,施工队里的其他人都是外地移民,英语水平都很差。只不过他们不是俄罗斯人,而是墨西哥人、洪都拉斯人和危地马拉人,他们都说西班牙语。他们都比尤里年轻10岁或更多,身体更好,筋骨更为健壮。但他们对尤里都很友好,尤里很享受和他们一起在佛罗里达凉凉的夜色下并排骑行的感觉。他们会用蹩脚的英语一起欢笑,讲述着自己的故事。他学会了用西班牙语骂人,他深爱着他的工作小组。在这些人中间,尤里是一个神秘的俄罗斯人。
大多数时候他们会在一家大型乡间俱乐部的高尔夫球场上工作,那是一个很豪华的地方。当他们抵达球场后,他们会分头工作,分别前往不同的方向。尤里会沿着平坦的球道来种植草皮,更换草皮,除掉杂草,所有的一切都要在太阳升起之前完成,因为早上六点第一杆球就会挥动。但这不代表白天尤里不用干活,有时他会和施工队里的其他人一起工作,有时他会自己单独工作。每天晚上5点之前他会回到家中,准时为我做晚饭。在我们人生当中,这是一段不可思议的时期,它持续了数月之久。每个早晨在我醒来之前离开,然后每个晚上还要回来为我准备晚餐,接下来几个小时他会坐在折叠沙发上,在那些关于网球的书上倾注心血。
当尤里躺在俱乐部会所的时候,他的一位同伴给老板打了电话。他说现在尤里的身体很糟糕,需要去医院。他想要喊一辆救护车,但是老板没有同意——救护车在当时收费很高。他说他很快就会来到这里,亲自带尤里前往医院。事实上,直到当天晚上他才现身。尤里躺在后面的房间里已经痛苦呻吟了好多个小时。
他在医院里折腾了几个小时。他们给了他一瓶止痛药,教给他一套康复动作,建议他最好长时间卧床休息。到了晚上的时候,尤里在医院里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这时我才知道了这件事情,当时肯定已经过了19点。尤里的一个工友告诉我,当时尤里一直在说:“玛莎,玛莎,我要回家给玛莎做饭。”
尤里在床上躺了两周的时间。当时他的状况很不好,我们没敢对妈妈讲这件事情。当她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们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很正常。在此同时,我尽心竭力地照顾着父亲。我去杂货店买东西,自己做饭,然后喂他吃饭。在早晨前往学院前我会做好早饭,在下午比赛完后我会立刻回到公寓。我认为他非常需要一个游泳池。这是他用来伸展背部和康复的最佳场所。我沿着街道一直往前走,敲开每家的门,问他们是否有一个游泳池,并且可以让我们使用它。这听起来像一个疯狂的主意,但最终我找到了一个很和善的年老女士,她同意我们每周使用几次她家的泳池。所以尤里恢复得很快,在泳池里做了三周的康复训练后,他已经能够站起来走路,到商店买东西。但我认为他再也不能进行体力劳动了。
在此同时,我们已经不能赚钱了。你可能认为和我们女房东约会的那个施工队老板至少会付给尤里休假的工资,或者承担医药费。毕竟,尤里是在工作时受伤的。事实上他并没有这样做。他为尤里受伤的当天支付了工资,但只限于除草的那两个小时,却不包括尤里痛苦呻吟的六个小时。很快,我们就没有钱去支付租金。这时,女房东开始以一种截然不同的、不友好的方式对待我们。我们不再是她的房客,而是成为了她的累赘。一天下午,她带着一个我们不认识的人进到了房间内,带着他四处参观,自始至终都没有对我们说一句话。过了几天,她向我父亲索要租金:“如果你不付给我钱,你和玛利亚都得离开这里,我们已经有一位新房客了。”
“你怎么能把一个八岁的女孩丢到大街上呢?”
女房东说:“这是你的错,我不负责。”
塞口这时也开始向我们递交账单,他肯定已经知道了我们没有了经济能力,他一直在关注着我们的情况。现在已经到了给我们施加压力,增加恐惧的时刻了。或者说,现在已经到了收割的季节。
尤里去见塞口,说:“塞口,你知道我现在拿不出钱来。你可以再给我一些时间吗……”
“不行,”塞口说,“你没有时间了。如果你不把欠我的钱还给我,玛利亚就得离开这里。”
然后,当尤里矗立在那里,胸中燃烧着愤怒的时候,塞口说:“除非……好吧……”
“除非什么?”
“我们或许可以达成另外一种交易。”
塞口打开了桌子上的抽屉,递给了尤里一份合同。(来源:网球之家 作者:Maria Sharapova 编译: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