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年味（小时候的春节才叫过年，80后看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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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尖上的年味
作者：严勇 来源：tsgsc8
儿时的年味，很浓。老家深藏在一个里下河平原的村庄上，村庄四周有大河阻断与外界联系，形成一个独立小王国，只有北面有一个小坝口，通往外面世界。庄上人家分为东庄、西庄、南庄三个小庄，呈“品”字形状，我家就住在西庄。西庄周围又被一条小河给团团围住，只有四户人家在小河的外面，这又形成了一个小小独立王国，只有两个小坝口可通向外面。
在我的世界里，老家就像桃花源一样存在。只有一个小偷偶尔打破这里的宁静，狗吠声一起，人们拦住坝口，他最后从结冰的大河冻得飕飕地游走了。平常，庄上高耸入云的老榆树、老槐树、老梧桐树等像神一样呵护我们的存在，此时，一个个都闭上了眼睛，进入了冬眠的美梦里。偶尔，呼啸而至的北风，会让它们打个冷颤，只不过轻轻俯视一下我们的小村庄，又继续睡去了。在这万分寂静的时节，人们却忙碌开了。因为到了岁末，所有人的目标就只剩下了一个——做好吃的。
声音是从“吱吱吱”锯子声里开始。父亲先是找来梯子，爬上高大梧桐树，修剪那些抵达屋顶的新生枝桠，和遮住院子的旁枝。只见他把锯断了的树枝，堆积在一块，然后换成斧子，一截一截剁成形状相似的小长条，一堆一堆的堆在那里，再用绳子一捆一捆扎好。而我呢，则会去村庄大树下，寻找一些枯败树枝，它们正掉落在干秃秃泥土上。我感觉我更像一只蜗牛，脸庞贴着冬天织就的炉火旁。
这是蒸馒头的前序工作。
母亲事先将发酵好的面团，一个个捏成扁圆的样子，再用勺子，一个个填满肉馅，包好之后，放在借来的蒸笼上。只等父亲柴火一好，就开始一笼又一笼的放在大锅上蒸。我喜欢坐在锅门口，将自己捡来的树枝放在父亲锯好的小树条上，就仿佛是我踩着父亲的肩膀，在火苗上跳舞，既兴奋又温暖。我一根一根地往锅堂里放，火苗就越加旺盛。有时，我放枝条时，离锅门口太近，正逢一把大火冲上来，就会把我的眉毛烧掉半截，我摸着光秃秃的眉毛，顿时觉得像寿星老爷爷一样滑稽可笑。
新鲜出炉的热气腾腾的馒头，是我青睐的美味。我顾不得用刚烧过锅的、脏兮兮的小手，拿起一个雪白粉嫩的包子就是一口，也顾不得烫不烫。那一口下去，所有在冬天里捡拾树枝的苦难，于此相逢一笑了。我想这包子之所以这么好吃，也与我亲自捡拾了那么多树枝有关吧。
我吃着滚烫的包子，走出厨房，望着小河两岸忙碌的邻居，真正感觉到一丝丝的温暖。北风很快将包子吹冷了，但我的心中却没有冷却，仿佛有一股热气盘恒在胸中，只等除夕一声鞭炮声，把它“炸”得喷薄出来，方可罢休。被双水包裹的冰冷小村庄，开启了浓烈的烟火味，将村庄人们的激情与紧张燃烧到最高点。
蒸馒头之前可顺便先蒸王猫。王猫很长很长，像一只猫，但其实是发酵后的面团做的。放在笼上蒸熟了，以后可以切成王猫片，煎着吃清脆爽口。
蒸年糕、米饼、米团之类的活，似乎总是在蒸包子之后，仿佛是蒸包子落下帷幕之后的两个必选项目。一个个方正的年糕，用糯米做成，上面还画着大大小小的图案，五颜六色，煞是好看，好像不是用来吃的，而是用来看的。一张张米饼，一勺一勺地舀起滴在蒸笼上，蒸好之后，白白圆圆的，咬一口，香甜粘人，是清除口中肉包味的一记绝妙美食。
与此同时，庄上的杀猪声几乎是和锯树的声音混杂在一起。那些被养肥了的大肥猪们，噩梦开始了。人们残忍地将它们捉住，捆住它们双足，将它们横放在肉板上，任凭它们发出声嘶力竭的呼救声。在人们的围观与欢笑声中，屠夫一刀从脖子捅下去，猪的声音就逐渐呜咽下去，一股股鲜红热烈的血正从它的脖子下面汩汩流出。同时被宰杀的还有羊，以及鸡鸭鹅等家禽。腌咸肉的工作也就开始了。这是人们美食的盛大节日，却也是家禽们的魔鬼之日。
当我们品尝到桌上的猪肉、羊肉、鸡肉时，有多少人还会想起刚刚它还是一只鲜活的生灵。如果命运注定让它们成为人们的美味，我唯一的建议是不要浪费，毕竟它们曾经是一个生命。
河里取鱼，也成为节日盛典。那些无处可逃的鱼儿，随着水面收缩，渐渐露出身影。它们在河面上竞相飞跃，引发村民血脉偾张。大人们迫不及待地拿着渔网，一网一网地捉鱼。小朋友们也拿着盆盆儿，在河边上寻找跃上河岸的鱼儿。等水都抽干了，小朋友们才开始捡漏工作，捉一些无人要的小鱼玩。这些鱼，每家都会分一些，母亲则把多余的鱼腌起来，等待来年春天慢慢吃。
母亲还会在二十八九夜，带我去道桥集市上买一些年货，诸如糖果、云片糕、瓜子、花生糖等吃的。这其中，我最喜欢吃的是云片糕，撕下那一片一片的像云一样的薄片，入口一抿，甜滋滋的。
炸爆米花的老人，好像约好了似的，总是在除夕前出现在村口。只要听得一声“轰”的巨响，就知道炸香酥果的人来了。于是，孩子们赶紧央求母亲准备一点米和钱，兴冲冲地跑过去看炸炒米。不一会，一根根长长的香酥果就变成我们的指挥棒，边咬一口边指向蓝蓝的天空，欢呼着向家跑去。
岁末，我喜欢在村上一遍又一遍的游走，像一个幽灵，穿梭在树与树之间。那些鸟雀，在树枝上和竹林里，发出“叽叽喳喳”聚会的声响，我想它们是不是也在为过年准备舌尖上的美味呢？
-作者-
作者简介：严勇，文学硕士，主攻唐宋诗词的整理与研究，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全国青年作家班第三期学员。已出版文史集《泰州史话：运盐河边的城市》，散文集《读书旅行》。公开发表文章二百余篇。《泰州晚报》专栏作家、唐诗宋词古诗词(tcgsc8)专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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