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 声音,另一种记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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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对声音都有着特别的情感。
也许因为从小就听收音机的缘故吧。
那时,村里的大喇叭广播是传递村庄信息的主要方式。除此之外,每家每户装有简易的广播设备。
扬声器装在方形的薄薄小匣子中,挂在墙上。正方形的两个面,一面靠墙,一面朝外。朝外的面抠出一个比方形略小的圆,覆一层布,为防尘,也是美观。我们家的广播覆盖孔雀绿底绣金黄丝线的绸布——图案却记不清了……是菊花吗还是别的什么?拉一下和灯绳一样的开关,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就开始了。
小小孩童可能很多次好奇地仰头观察发出声音的匣子,并且疑问重重:那些人很小吗?他们怎么能钻进小匣子?……
诗意或者神话的问题会有。但如“为什么会发声”之类的科学问题可能没有——其实直到现在,对半导体能接收信号、发出声音的原理,我还是糊里糊涂,并且,坦白说,并不感兴趣。
© 森友治
话说回来。如果不是今天一边写这些字,同时脑中浮现了旧时画面,我可能不会意识到年幼的观察竟如此深刻地留在了记忆中——多么奇妙神秘!
“说不定我体内有个叫记忆安置所的昏暗场所,所有的宝贵记忆统统堆在那里,化为一滩烂泥。”村上春树写到。
——啊,在记忆化作烂泥之前,让我尽量打捞一些点吧。
很多年后偶然听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早晨的新闻节目。片头是以《歌唱祖国》为背景音乐的主持人播报。很熟悉。现在想想,可能多年以来,这个节目一直使用同一个片头吧,就像新闻联播。是小时候就开始听的声音。
比起新闻,爷爷更喜欢评书。他有一台老式收音机,大块头,使用两节大型号电池。爷爷和村里的几个老汉,在光线暗淡的小屋里听评书,旱烟袋散发强烈的烟草味道。
还没来得及更多了解爷爷,他已离开。收音机,评书,老汉,旱烟袋,也随着他那一代人的离去而消失。
© 日本电影《岁月的童话》
拥有一台小型收音机时,我已经十九岁。校园生活蔽塞,电台纷呈的节目中有外面世界的声音,满足了少年一部分了解世界的渴望。同时也看到了在已知的小圈子外,有何等大、然而自己毫无所知的事物:书籍、音乐、电影、旅行,艺术和美。
那些认真做着的电台节目成为我的选修课。其中一位主持人涉猎广泛,品味独到。三年左右,听他的不同节目。他成为我的老师,并深深影响了我。以至于对他产生了极为复杂的情感。陌生,好奇,崇拜,迷恋,期待。
单纯的学生,抱有理想的电台青年,都是不食烟火气的年岁。
然而,人间烟火从没有放过谁。
后来不再关注他。
深深的失望。无法接受曾经视理想为百分之百的人如今把理想化为生活的百分之几,甚至只当作茶余饭后的一笔。
当然可以给出表示理解的姿态:是识时务的选择啊,实际生活所迫嘛……
是的……但是,他确已不再是我欣赏的“俊杰”。
我们走向了不同的路。
其实今天原本只是想宣布“小电台”的连接已经完成,却不想勾起了这么多回忆。电台里面主要是一本读了很久、仍在读的书,费尔南多.佩索阿的《不安之书》。这是一本不同于寻常小说的小说。起初,我想摘录书中的精彩句子,渐渐地,发现精彩实在太多,有时恨不得记下全篇——如何记下全篇、以及整本书?
想到了读的方式。
于是开启了喜马拉雅电台。账号已经申请了有些时间,原本只用来听书。现在基本每天录上几段,满足了做电台节目的愿望。
《不安之书》有清晰分节。长长短短的,大概五百篇。目前录了一半多。重新听前面读的内容,可改进之处不少啊……想了想,虽然删掉、重新录制是更完美的方式,但还是决定把从头开始的声音原原本本留下来。记念有过的真实和起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