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年前，我悄然垮掉的脱口秀演出

2013年8月，我在北京东城区一个酒吧，第一次现场看到脱口秀演出。

那时候脱口秀在国内还远远算不上一个行业，看到那些一边工作一边兼职表演的人表现良莠不齐，我感觉我也可以试试。

| 一

一个月之后，我在一个酒吧试着上台说了说。我平时就喜欢在微博上写些小段子，提前几天把一小部分段子攒了攒，写成几百字的稿子提前背下来，上台后就不免紧张地讲了出来。

台下表演者多，观众居少，没有多少笑声，即便有也是自己人的鼓励。演出结束后俱乐部的负责人小声跟我说，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再找找脱口秀的状态。

一次不成功的开始之后，我又试着讲过三四场，始终找不到良好的感觉，不享受舞台，至少做不到我当时见到的不错的演员那么好。很快，我就放弃了表演，安安静静做回观众。而其他一些演员的故事，后来人们都看到了。

他们中好几位已经成为今天国内脱口秀界的佼佼者，而我依然是观众，是脱口秀爱好者。

| 二

后来我基本没有再动过上台说脱口秀的念头，尤其随着年岁增长，这样的想法更显得不合时宜。但出于喜爱我还是愿意多了解脱口秀行业，观察演员和行业的成长，研究其中的一些规律。

我看过一些关于喜剧创作的书，包括一般意义上的喜剧，也包括单纯的脱口秀。比如前些年程璐、梁海源等人翻译的《手把手教你玩脱口秀》，还有北京单立人喜剧创始人石老板写完免费放到网上的，《单口喜剧表演手册》。

前者是西方人写的，西方也是脱口秀这种舶来品的来处，不过尽管内容丰富，与我们这里的脱口秀行业状态还是不太一样。《单口喜剧表演手册》更贴近我们的现实，实操意义更强。据我所知，目前国内不少脱口秀演员，刚入行时都曾从这份免费的手册中获益。

石老板创办的单立人喜剧，是极其注重演员线下演出的，周奇墨、小鹿、徐志胜等人也是通过一场场小型演出磨练自己，逐渐成熟起来，进而走上更大的舞台。《单口喜剧表演手册》也更注重摸索线下演出的规律，从创作到表演都是基于此。

而随着线上节目《吐槽大会》和《脱口秀大会》的出圈，这几年脱口秀行业实现跨越式的发展，观众因为这些节目接触到脱口秀形式，表演者和知名演员越来越多，脱口秀行业也由此形成。

而且很快人们就发现，线上和线下脱口秀并不是完全相同的脱口秀，从创作到表演都有一定的差别。这时候，出一本线上脱口秀指导“手册”就显得有些必要。

| 三

就在这几天，我读到了李诞写的《李诞脱口秀工作手册》。作为国内脱口秀行业的引领者，李诞并没有事无巨细地讲解如何写出优质的文本，不管是预期违背的手法还是“双线结构”，他认为那些都过于基础，不用多讲。

李诞主要说的，是如何从态度和方法上解决脱口秀演员经常遇到的问题。什么是好文本标准不一，但如果李诞说的这些问题解决不好，会影响一个从业者走得更远。

比如工作和生活的关系。我相信绝大部分职场中人都想过这个问题。朝九晚五的工作还好，基本上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但这样完全将两者分开的工作不多，大多数人都难言潇洒。尤其对于脱口秀演员这样以创作为生的人来说，他们哪怕出去旅游也要想想能不能见景生梗，有点子是不是需要随时记下来。

这使得很多脱口秀演员感到苦恼，恨自己无法真正投入到真实的生活中去。对此李诞的想法是，如果选择了脱口秀行业又想做好，就要尽早放弃工作和生活分开这种“有害”的想法，要尽早学会在工作中享受生活，在享受生活中工作。李诞甚至认为，脱口秀演员的全部人生都理应要为创作提供养分。

| 四

大家都知道李诞是谐音梗的抵制者，坊间因此还流传在笑果说谐音梗扣钱的说法。本季的《脱口秀大会》节目中，在领笑员罗永浩的追问下，李诞说其实谐音梗也有好梗，只不过大部分都是烂梗。

到了这本手册中，李诞还是旗帜鲜明地反对写谐音梗，哪怕它也有可能出好东西。他认为，用谐音梗和网络流行语是业余的人轻易可以做的事情，作为有追求的专业脱口秀演员不要这么做，一旦如此就意味着一出手就认输。

至于他在多个节目中表现出对“谐音梗大王”建国的又爱又恨，李诞解释为那只是为了节目好看，是在有意无意给建国树人设，让谐音梗成为他一个人的“特权”。

| 五

除了谐音梗这样的忌讳，李诞还主张演员要天天写稿子。

脱口秀为什么在这几年忽然赢得观众们的心？很重要的一方面就是，脱口秀演员的表达都是自我表达，是与现实紧密贴合的表达，很多时候都能直戳人心，赢得共鸣。很难想象如果脱口秀演员都像一些相声演员那样，只表演别人写给自己的文本，脱口秀还会不会受到如此的欢迎。

也就是说相比于表演，创作才是脱口秀演员的立身之本。李诞认为脱口秀演员要想立得住，创作的量必须达标。他在书里问脱口秀演员：你的量够吗？能不能做到每天起来先写五个段子再去玩手机？能不能做到每天睡觉前把早上写的五个段子改得更好呢？

李诞说他也做不到这样，但取法其上得其中，这种不断写作的意识和习惯还是要培养。而且创作也不能靠等待“雷劈”一般的灵感，需要自己没事就劈自己。

| 六

在观看《脱口秀大会》节目的过程中，一定有观众琢磨过多种表演风格的差异，最典型的就是文本型和表演型。

本赛季的黑马鸟鸟属于典型的文本型选手。拥有北大硕士学位的她，在台本方面有追求和相应的能力，因此每次表演过程她几乎只保持一种表情，更不会来回走动，也照样能够把现场观众和领笑员打动。

而同样是黑马，徐志胜的风格却属于表演型。另外老将豆豆这一季尝试放弃手持麦，解放双手让自己的表演空间进一步增大。

我们会发现不管是文本型还是表演型，在舞台上各有晋级者也各有淘汰者，表演的精彩程度也有所不同。那么，一个脱口秀演员到底应该多表演，还是多打磨自己的文本不用考虑表演呢？

仔细观察，李诞就不是一个注重表演的脱口秀演员。他也说自己不擅长在舞台上表演，但他擅长在舞台上表达情绪，还原情境，传达价值观。他认为如果一个脱口秀演员的表演盖住了价值观表达，甚至可以舍弃表演。

李诞说，一些相声表演有时是为了演而演，比如模仿口音和女性，那是纯粹的表演，并不是为了表达价值观。当然它也好笑，但并不是脱口秀演员应该追求的。如果脱口秀演员只去追求演得好，就会丢掉脱口秀的优势，因为你演不过人家相声演员。

由此我想到周奇墨在本季《脱口秀大会》上，那段“listen to baibai”的表演。论对天津口音的模仿，周奇墨的表现是不太过关的，至少比起很多相声演员相差不少，但这对于脱口秀演员来说不算大忌，态度和价值观传达不出来才是忌讳。周奇墨所呈现的，仍是一段上佳的脱口秀演出。

当然李诞也承认，如果脱口秀演员也能练出表演技巧，再加上本身表达价值观的优势，就会变得更加强大。

| 七

在这本《李诞脱口秀工作手册》中我还读到一小段对话，大概意思是对方问李诞，写好逐字稿之后上台表演总感觉自己在背稿，而且还容易忘词，这怎么办？

说实话，我2013年上台时就有这样的苦恼。李诞的答案是，你在写的时候就要去想你在舞台上进行表演的样子，而不是纯文本内容，而当你登台时就要想，我已经上来了，我就要开始讲述了。只有这样，你才不会只是背台词，而是要传达情绪，还原情境，哪怕你表演的确实是逐字稿。

这几天也在笑果文化的一篇文章中看到，在演出中以“钻石房”炸场的邱瑞，表演的全部内容就是事先写好的逐字稿，而且是一句话一行。但那种情绪一旦传达出来，观众不会感觉出演员是在背诵那一行一行的稿子。

我在想，我为数不多的那几场表演，在台下为数不多的观众看来，应该就是在背稿子吧。如果那时候就有李诞这么一本书存在，我至少还会在脱口秀舞台上多表演几场，说不定就找到享受舞台的感觉呢。

李诞说，体会过的人都知道，在舞台上那种大脑里直接分泌多巴胺的奖赏，比拿钱过瘾。

说到这里，突然赠书。

各位可以留言表达对《脱口秀大会》和脱口秀的看法，截至8月29日24点，留言点赞最多的前三名，将获得读客文化出品的李诞新书《李诞脱口秀工作手册》。欢迎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