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之音丨关山

2020年11月11日,著名播音艺术家、原天津人民广播电台著名播音员关山去世,享年86岁。

关山先生是享誉全国的播音大家,也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中国演播艺术的代表人物。

去年8月26日,崔永元口述史中心“中国演播艺术家口述史”项目组、国家社科艺术基金“中国演播艺术家与演播艺术发展研究”项目组的部分成员,奔赴天津对关山先生进行口述史访谈,保存了近3万字的文字资料和近3小时的影像资料。在征得关山先生家属、崔永元口述史中心的同意与授权后,“播博汇”首次公开其中部分文字与视频资料,以此表达项目组全体成员、“播博汇”全体编委对关山先生的深切缅怀!

本期人物关  山

No.1

夏天的一场暴雨

让关山爱上了讲故事

我五岁的时候,在幼儿园就登台演出了。当时在滦县,河北省唐山专区的姥姥家。上幼儿园的时候,演“小兔儿乖乖,把门开开”(的童谣),我演老虎。小时候还胖一点,越长大越瘦,就不像老虎,像狼了。我从小就比较喜欢文艺。

一个夏天,小学一年级开学没多久,暴风骤雨,放学走不了。我们的班主任,教语文的向老师,说:“今天都回不去了,我给你们讲故事。”她就给我们讲英国作家王尔德的《快乐王子》。当时老师讲得非常好,我听得特别入神,满眼都是泪花。从那时开始,我就喜欢上讲故事了。我想,要是能像向老师这样把故事讲得精彩该多好啊。

当时,师大一附小除了语文、数学课以外,还有说话课、写字课。写字课就练习毛笔,大小楷;说话课,语言表达、讲演、讲故事。每星期四下午半天,全校有这样的活动。当时大家都上台,你讲一段、我讲一段。讲笑话的也有,讲神话故事的也有,还有讲姥姥传下来的迷信故事的,我每次都讲。讲完以后,班里边评出一等奖,最好的送到学校在全校师生面前讲。

*关山回忆儿时听过的故事《快乐王子》

No.2

生病录制《闪闪的红星》

听起来却“绝对不像生病”

1972年,中央台播了《闪闪的红星》。不到一个星期,天津台文艺部的同志找到我,说咱们也播《闪闪的红星》。我当时太高兴了,就开始录这部小说。

那时候我儿子,正好住院,我陪了几天,休息不好。从录音那天起,我就发烧了。当时浑身发冷,一检查体温,39度2。但是我神志很清醒。

特别奇怪,进录音室时,还挺迷糊的;可一开始录音,身体难受的感觉全没了,就跟没事儿一样,要什么有什么。“冬子、爷爷、大松树”,语言都能把握。录完一出录音间的门,如坠雾中,就昏昏沉沉了。

我坐公交车,从南市坐到电台,下车录音。从录音室出来后,又进了总医院打针,不让它继续发烧,再回家。第二天(开始)反复这样。下车以后觉得昏昏沉沉,一走到里巷,家家户户中午都开着收音机听《小说连播》。我一听,是关山播讲的中篇小说《闪闪的红星》,马上振奋起来了,病也没有了,走这一趟都是一个声音,非常惬意。回到家里往炕上一躺,完了,又昏昏沉沉,就跟神话一样。

最严重的时候,我发烧到39度8,录“大松树”那段:“这松树高不高?”“高,真高。”“好不好?”“好,真好!”声音没有一点儿疲惫感,一点儿没有哑。可是录完音,一上公交车,我就只能靠在栏杆旁。那时候年轻,就这么捱过来的。

小说还剩三、四段的时候,身体慢慢好起来。等全部录完了,我的病也好了、没事儿了。听众完全听不出是生病的时候录的,这应该是“情动于中”的结果吧。咱们感冒,一般的情况下声音就没了。可是在集中投入的时候,精气神儿全来了,嗓子也有劲儿,而且共鸣特别好,鼻音加上以后还挺厚实。有很多事情从医学角度没法解释。

*播音名“关山”的由来

No.3

采访《林海雪原》作者

更正了杨子荣的年纪

我采访曲波(《林海雪原》作者)费了很大劲,我从拿到书到播出,只用了七天。

曲波当时是北京第一机械工业部办公厅主任,他是复员军人。我给他爱人打电话,说要见曲波。他爱人说:“不要去了,曲波心脏不好,不要让他难过了,一难过他要犯病的。”我说:“您放心,我就从讲小说的角度提几个小问题,不会触及他心灵的创伤。”犹豫很长时间,她告诉我,曲波回烟台老家了。

我就连夜从天津西站现买票去烟台曲波的老家黄县。我坐夜车赶到那儿,在烟台又待了一天,第二天一早找他们。可见到曲波之后,他告诉我,三天以后再谈。

我当时灵机一动说:“曲波同志,我占用您五分钟时间,给您提几个问题。”小说《林海雪原》第一版说杨子荣41岁,少剑波23岁,差着18岁。从有声语言表达来说,18岁(应为23岁——编者注)的声音年轻一点,41岁的成熟一些。可是要从隶属关系来讲,杨子荣是个排长,少剑波(是)团参谋长,差三级。我问:“有声语言应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他一听,怎么41(岁)了?就说搞错了,得改过来,杨子荣(应该是)32岁,(两人)差个八九岁。这个问题还不大。

我还提了一个关于“练习”的问题。冰天雪地野外练兵,要“像燕子一样地飞——过——去”。我说您看这怎么播?他腾地站起来了。我一看,尤其感动。他身高也就1米6左右,而且是个残疾军人,受伤的老兵。他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给我做“你要像燕子一样地飞过去”(的动作)。我当时深受感动。他非常真,把当年深山练滑雪,他指挥这些兵的情景都给我展示出来了。

但是我当时想,生活的真实不同于艺术的真实。艺术你可以这么讲,“像燕子一样地飞——过——去”,你听着别扭。你还就是“像燕子一样地飞过去”就可以了。它是一种鼓动,不能等同于生活。你要真是按那个调,不行。

*关山(左)与播音员齐越(中)、 夏青(右)

No.4

“来什么,我播什么”

  但“不打无准备之仗”

播新闻、播讲长篇小说,来什么我播什么,我从内容出发。拿到长篇小说,就应该是这个“味儿”,不能是“新闻味儿”的。那时候没有理论基础,没有理论指导,但是我知道“理解是表达的基础”。我的理念是“不打无准备之仗”,如果播着前面不知道后边,那你怎么能讲呢?那不叫天才,那叫鬼才。必须要准备好了,理解是表达的基础。必须得把小说从头到尾看完,自己才有感受。这就是“情动于中而形于声”。

*关山谈创办天津师范大学播音系

No.5

对后辈的“九字箴言”

从咱们专业来讲,“理解深,感情真,表达活”,这是我的信条。

另外,从我们自己来讲,学而后知不足,不学你必然停滞。年轻的时候,在北京,我看到天安门前玉带河那么小,到颐和园昆明湖也就那么宽。一到天津,海河水那么宽啊。到1962年,我到秦皇岛休养,一看,真大啊。后来到长江大桥,哎呀,连绵不绝。真是,眼界必须要开阔,不要妄自尊大,原来也觉得自己怪不错的。我觉得越学,越感觉到“渺沧海之一粟”。

编      辑  丨  胡   华

责      编  丨  孔   亮

轮值学者  丨  李峻岭

学术顾问  丨  曾志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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