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赛:用公益搭建一座中国与世界的桥
王赛:罗德学者、“益桥中国”创始人
他是20岁就走进中东、探访东非的华裔青年,他三度推迟入学哈佛法学院,只为搭建一座连接全球华人精英与公益事业的桥梁。
大家好,我叫王赛,我的老家在山西,我也是在山西出生的。
大家可能从照片能看出来,我是那个端着很大一个空碗的小男孩。其实我也很难去解读当时拍照的这个表情,只会跟朋友说:“小时候总是感觉不管吃多少,都感觉吃不饱!”
我爸爸刚出生的时候,他差一点被送出去。那时候其实大家生活都很不容易,我爷爷奶奶因为不太确定能不能顺利把我爸爸带大,他们在村里边到处问,但因为大家都比较穷,所以没有人收养他,我爷爷奶奶也舍不得,就把他留下来了。我爸爸是当时村里面不多考上大学的年轻人,因为这件事情改变了他的命运,也改变了我的命运。
我妈妈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姥爷,在我妈妈16岁的时候去世,留下了4个孩子和我姥姥。我姥姥那时候为了生存,需要做一个很难的选择,她问:“谁可以接我姥爷这个工作,下煤矿?”我两个舅舅不到10岁,太年轻了,我妈妈马上要开始准备考试上大学,所以她只好选择我二姨。我二姨在不到十五岁的时候就失去了上学的机会,所以我现在还能感受到这些发生的事情对他们的影响,给我妈妈和我二姨带来不同的人生轨迹。
在我9岁的时候,我父母做了一个很不同的决定,他们有机会选择了到加拿大去移民。我还记得刚到酒店的第一天晚上,当天特别晚,然后我什么也不懂,在前台看到一个黄头发蓝眼睛的姐姐,以为见到一个鬼,就赶紧从酒店跑出去,这算是我打开新世界大门的第一次。
到加拿大,往往很多移民者的生活一开始并不容易。我们可能住了差不多两个星期的酒店,然后就搬到了一个小公寓,那时候还没来得及买床什么的,所以在地上铺了一些床单子就睡了几晚上。我还记得很清楚,当我睡着的时候,我妈妈在偷偷地哭。
往往移民到一个新的环境下,很多移民者、移民家庭会因为面临不熟悉当地这样一个情况,会选择停留在自己比较舒服安全的空间。
但是我爸妈做了另外一个选择,他们说:“既然我们做了这个决定,那我们应该也学会去融入。”所以他们选择搬到了一个大部分都是白人的小城市,为了我更好更快速地去学习英语。
然后他们也开始认识当地的朋友,去了解他们的文化。他们在开始听不太懂别人在说什么的时候,我爸妈会说:“麻烦您可以再解释一遍吗?”在我看到我父母克服各种各样的语言和文化的过程中,我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一种勇气。
我刚移民的时候不会说英语,在学校,有时候会有人嘲笑我的口音或者模仿我的口音。有一天我就特别的伤心直接跑回家,在妈妈面前开始哭,但我妈妈跟我说:“儿子你要理解,其实他们就是有点不太适应,但我相信你的英语肯定会更好,肯定没问题。”所以从那个周末,每一个周末她带我去图书馆借书借磁带:Apple、Bear、Candy,就这样子慢慢建立起我的自信。
到了高中的时候,带着这种自信,我选择参与我们的学生会主席的竞选。没想到因为我妈妈教我的 “Apple Bear Candy”,我被选上了学生会主席。我同时也发起了一个学生的公益组织,来帮助我们当地社区的流浪汉和新移民的家庭。
在这个过程,在面临和融入一个新的环境时,我开始意识到,我已经开始在搭建一个桥,从熟悉到不熟悉、从确定到不确定。但就像我父母教给我,这未必是一件坏事情。其实我们不管在任何的环境下,只要我们愿意去抱一种开放的包容的心态,去敢于走出自己舒服的空间,我们都可以探索更多的可能。
在大学期间,站在不同的文化世界之间,我决定选择国际关系,想了解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但是我不想只是通过读书去了解,我想真实去体验,很有幸有机会在大学期间去了二十多个国家。
在2008年,我去了肯尼亚。在肯尼亚,我一开始就想做一点小的义工,去帮助当地社区的发展。没想到那一年,肯尼亚发生了一个很大的部族之间的冲突。之前本来是一些普通的老百姓,因为总统的大选,拿起了刀、拿出来枪走进邻居的家。
那一年,有几千肯尼亚人失去了他们的生命。那个夏天,我到了一个难民的庇护所,就大家看到的这个庇护所。我想我是一个大学生,我能在这做点什么?第一天晚上和大家在帐篷住了一晚上,一起来发现整个身体被虫蚊咬了一大圈,这些包过了半年的时间才慢慢地消失。
我开始听到他们越来越多的故事:国际组织开始离开了,当地的政府说要帮助,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媒体也不怎么报道我们了。我在想:我很愿意帮助大家,我们能不能尽快地帮助大家,尽快回到他们的家乡。我们可以继续等或者我们自己先采取一些行动。我对他们说:“我有一个小的想法,我们能不能先一起打扫一下我们这一个小的区域?”一开始他们带着一种质疑的心态问我:“小同学,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但是可能看到我的坚定,他们给了我信任机会,我们一起调动所有当地的资源,有妈妈、孩子们、爷爷、奶奶甚至之前参与这些冲突的男人,牵手来开始采取行动。
我在这个地区看到的不只是卫生的提升,更多的是心理上面的团结和鼓舞。我在肯尼亚学到了,是在我们这个世界面临这么多大的问题的情况下,我们可以做的就是一些小的行动,但是这些小的行动是有意义的。
如果我们能去设定一些大家都认同的目标,我们就可以开始采取共同的行动团结更多的力量。很欣慰的是在我快离开的时候,当地的政府说:大家终于可以回家了!
在巴勒斯坦的一个小农村,在街上我碰到了一个小姑娘叫Isabella,她邀请我到她家做客。在她们的家里墙上,我看到一个特别阳光特别帅气男孩的照片,她妈妈进来这个房间的时候跟我说这是Isabella的哥哥,她妈跟我讲:“哥哥为了抗议他认为当地不公平的一些政策,被人在瓶子里装上了汽油点上了火,没想到他在十八岁,在混乱中失去了他的生命。”
我现在还能感受到这个妈妈背后难以抹去的悲伤,但是我知道在以色列有同样发生的悲伤故事。所以虽然我们属于某一个文化、某一个国家、一个社会,但人在任何地方都有一些共同的愿望:一个安全的家庭、一个好的教育、一个平等的社会!但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去实现这些梦想。
在面临这种冲突的情况下,我们需要一个桥梁去克服这些隔阂,去真心理解他人的故事,去学习,去换位思考,去学会妥协。只有这样子,我们能慢慢地消除意识、形态、宗教带来的偏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想这是作为一个世界公民的本质。
我很幸运,因为罗德奖学金,有机会去了牛津大学。但是我在思考一个问题,就是一个世界公民如果不了解自己的根,好像缺乏一个很重要的部分。
我有幸去牛津之前回到了我的家乡,在山西忻州一个小村里面。有一个很早的早上,我爷爷带我走上一个山坡,他带了一点酒,带了点吃的,摆在地上。他说:“先人们,你的孩子从国外回来看你们!”这是我人生第一次见到我爷爷的爷爷,他的爷爷,好几代的祖先埋在这么小一块的地。那时候我特别地感动,作为一个九岁出国的小男孩我意识到,我在这有一个很深的根,我也是一个中国人。
作为一个中国人我能做点什么?在牛津暑假期间,我选择回到了北京,在丰台,帮助我们当地的农民工去提供法律援助的支持,这些农民工为了他们孩子的未来放弃了所有,在做各种各样的工作,五年十年劳动的积累就可能因为一个小公司的老板骗走他们的所得,那时候我开始意识到法律的重要性。
所以我想如果能根本地去解决这个问题,我要申请法学院。很幸运的是在牛津毕业的时候,我得到了哈佛法学院的录取书。但那时候做了一个很难的选择,我和我父母说:“虽然我非常感谢哈佛!但是我可能还没有完成我寻根之路,我还想去真正地了解我们社会的情况,我和我祖国的关系,我能扮演的角色。”我想到了我的二姨,怎么能让更多像我二姨这样的情况能去有一个机会改变他们的命运,我推迟了哈佛几年。
通过《美丽中国》,我带着我们美丽中国项目的老师来到了云南的一线,和当地的农村老师、校长、团委、教育局的老师,我们想办法怎么给这些孩子提供更优质的教育?
有一次我们带了一百个学生走出了山,走进了城市,让他们去了解山外面更多的可能性。有一个女孩和我说:“王赛老师,我特别感谢你,我希望我有一天也能走出这个山,但不只是为我自己,我希望能把山外面最精彩的东西带回到我的家乡。”我那时候特别感动,因为这也是我的心愿,能把世界最精彩的东西带回到我的家乡。
我刚到云南的时候,在这个机场看到一个广告写着:来腾冲,让心回家!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我要去腾冲的乡镇,但现在我知道让心回家就是找到自己,而往往找到自己最好的方式是通过帮助他人。
也是因为这些我尝试的不同的实践,发现我们现在社会面临很多不同的挑战。但是背后更大的一个挑战是一个人才的问题,也就是说往往最优秀的人不愿意去最需要帮助的地方,这涉及到待遇的问题、社会认可的问题、职业发展的问题。
我们知道公益机构的流失,会带来这些弱势群体留守儿童农民工很大的影响,但同时我也看到在我接触的世界,一些越来越多海内外优秀的华人青年从北大、 清华、哈佛、牛津毕业之后,他们不想只走一个传统的精致的即得利益主义的一条路,只想一辈子待在一个金融咨询公司,他们也想去实现自我的价值,但是没有一个特别好的平台。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发起了“益桥”,公益的益、桥梁的桥,搭建一个平台,让更多优秀的华人青年有机会从事我们中国的公益事业。我们就是设计像类似一个公共服务的罗德奖学金一样,帮助他们降低一个风险,精准地匹配到不同的公益组织,公益入门的培训、导师的指导、社区的支持。就像我们企业有关培训的项目,为什么我们公益没有去搭建这个平台?我们希望有一天有越来越多的优秀的华人青年回来去探索这条路,也会有一天有更多的走出去,类似一个中国的和平队。
“益桥”在做的就是在连接希望改变世界的人和正在改变世界的公益组织,它在连接商业公益的不同的领域、它在连接社会的不同阶层和华人青年、它在连接我们中华文化和世界公民的精神。
我相信在座的每一位朋友,都有一个自己独特的生命的意义和使命,关键在于我们有没有勇气去探索去尝试。因为有勇气去尝试和探索的过程,我们不只是更了解世界我们也更了解自己。虽然不是我们每一个人有机会出国,但是我们都可以去探索新的环境去理解他人的故事,去学习换位思考,也许我们最终会回到之前的地方,但是对自己和自己的家乡有一个更新的认识。
作为一个中国人,我们既要了解自己的根,也要有世界的眼光。因为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一个桥梁,桥是通过行动而建立起来的。通过这些行动,我们建立的桥,这些桥连接起来就是我们共同的命运,所以我今天邀请我所有的朋友们和我一起开始为这个世界搭建更多的桥,从你和我每一个行动开始。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