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奸情出人命:1658年山东淄川的一起无头案
1658年,山东省济南府淄川县(著名清代文学家蒲松龄的故乡)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诡异无头案。淄川县令费祎祉接到报案后,巧设计谋,智破这起无头案,令人拍案叫绝。
清代知县(剧照)
1658年秋,淄川县令费祎祉接到一起蹊跷的无头案,本县某村村民冯安状告本村村民胡成谋杀一位路过此地的客商,胡成自己说已经将尸体推入村外一处枯井之中。冯安恳请费知县追回死者被抢劫的钱财,并将胡成治罪,以告慰死者在天之灵。
费知县接到报案后,觉得颇为蹊跷:哪有这么愚蠢的凶手,杀了人还到处张扬?生怕别人不知道?冯安又怎么能肯定枯井中有尸体?他又怎么能确定死者是路过此地的客商?是不是冯安也参与了谋杀,因分赃不均而内讧?
费知县心里一团疑云,当即决定带人去现场勘验,看个究竟。来到案发的村子后,费知县看到村民住的多是土坯草房,且该村并不是在交通要道上,显然,很少有外地人会从该村路过。
抛尸的枯井看上去已经废弃很久,辘轳上的绳索都已腐烂。费知县命众人合力将尸体拉了上来后,更是大吃一惊,原来尸体竟然连头颅都没了!仵作勘验后,说,尸体上有深浅不一的捆绑痕迹,被害人应该是先被凶犯勒死,再被砍掉头颅。
勘验回来后,费知县立即提审被告胡成,并把保甲长和胡成的邻居全都拘拿到案作证。胡成是个20出头的小伙子,衣衫齐整,比较显眼的是,他穿着丝绸坎肩,显然算是村里比较富裕的人了。
在费知县的威势之下,胡成招供:他家虽有三间瓦房,比很多村民过得更好,但他并不算富户,真正的富户既不会露富,也不会炫富。是因为他昨天喝了些酒,在村口乘凉时向村里人炫富。
同村人冯安听了,讥笑他说,你就那么点家底,瞎吹什么牛?你哪里有钱买地、买房子?胡成一听,马上反驳说,谁说我没钱?昨天我在路上看到一个路过此地的客商,见他行李沉重,我就把他推进枯井中,由此发了笔横财。我现在身上还揣着两个大元宝呢!
冯安信以为真,心想,胡成这家伙竟敢谋财害命,我如果去告发他肯定能得到一大笔赏金!谁知道,费知县接了他的报案之后,亲自带人来村里勘验,竟然真的在枯井中找到尸体,不但分文赏银没给他,反倒命人把他捆起来等候发落。
胡成本是吹惯了牛皮的浅薄之徒,没想到竟然因此被费知县拘押起来等候发落,这下他才吓到了,老老实实招供:我哪里敢谋财害命?我真的只是瞎吹牛,我妹夫郑伦要买田产,请我帮忙说合,这两个大元宝是他放在我这里的订金而已。
清代少妇(剧照)
费知县又提审郑伦和相关人员,证明胡成所言非虚,的确是酒后在村里不计后果瞎吹牛。经过多方面核查,胡成的确没有作案时间,而且他也说不出被杀客商的个人特征。而冯安又只是听了胡成胡说八道,也可以排除杀人嫌疑。
费知县一方面命人先暂时掩埋死者,并派人严加看守;另一方面把胡成和冯安监押起来,等到得到有力证据以后,再视情况发落二人。
接着,费知县张榜告示,若有人前来认领尸体,赏银3两;若知道死者是谁并首告者,赏银5两;若得知头颅下落,赏银10两;携带头颅首告者赏银20两。告示之后,有些贪财者前来冒名首告,经核查都是作假,这些人都被罚掌嘴5下。
第二天有个少妇声称死者是她丈夫,借了几百两银子外出做生意,至今未归。得知县里张榜,他特意前来认领尸体,并希望费知县为她作主,为她丈夫报仇,并追回银两。费知县一听,就听出了弦外之音:她最终目的是冲着银两来的。
费知县说,枯井之内的尸体未必就是你丈夫吧?少妇却一口咬定枯井里的尸体就是她丈夫。费知县不置可否,径直带着这少妇去埋尸处,挖出尸体,只见少妇站在一旁只是干嚎,并没有伏棺痛哭,一滴眼泪都没有,甚至都没有靠近棺材,费知县见状心里有点数了。
费知县说,你先把丈夫领回安葬,等找到他的头颅,再给凶犯定罪,到时候再查抄凶犯的财产来赔偿你的损失。然后果然付给了少妇3两赏银。几天后,费知县提审胡成,特意命人把少妇唤来。
费知县得知少妇没有孩子,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叔父,于是告诉少妇,胡成的杀人罪可以确定,只等找到头颅就可以结案。结案后你就可以再嫁他人,免得这么孤苦伶仃。少妇听了感激不已,磕头谢恩之后回去了。
紧接着,费知县继续发出告示悬赏尸体的头颅。第二天,与少妇和胡成同村的王五就带着头颅前来领赏,说是在村外的农田里发现的。费知县召唤少妇前来,得到少妇确认,就让少妇领去头颅与尸体合葬,并付给王五20两赏银,王五高高兴兴地领了赏银回去了。
费知县又唤来少妇的叔父,说此案凶犯胡成该判处斩刑,但要等到来年秋天圣上才会裁决,眼下也不能将凶犯财产变卖以赔偿少妇钱财。考虑到少妇孤苦一人,费知县命他作主把少妇早点嫁人。少妇在旁听了,连忙磕头感谢费知县的再造之恩。费知县扶起少妇,好言宽慰,还告诉少妇,如果找到如意郎君一定要告诉他,到时候由他亲自作主为他们证婚。
清代县衙
还没过十天,少妇就来禀报费知县,同村的王五要迎娶她。费知县当即传少妇和王五上堂。少妇和王五眉眼之间情意绵绵,满面春风。没想到,这时费知县突然变脸发作,冲少妇怒吼一声:你就是杀人凶犯,快快如实招出你的同谋来!
少妇先是一愣,随即反问,老爷不是已经查清楚凶犯就是胡成吗?费知县大怒,说,杀人凶犯明明就是你和王五,还想抵赖?该当何罪!少妇和王五还想百般抵赖,费知县当即说了一番话,揭穿了少妇和王五的老底——
你并没有亲眼看见从枯井中捞出的尸体,却一口咬定就是你丈夫,这就露了马脚,可见你不但知情,你还参与了谋杀亲夫。开棺查验你丈夫时,你不敢靠近,说明你内心害怕丈夫的冤魂会缠着你!
死者衣衫破烂,身上哪来的几百两银子?你说丈夫带着借来的数百两银子,你却说不出是跟谁借的银两,明明是因为听说胡成身上揣了两个大元宝,你想趁此机会谋取一笔不义之财。本官说结案之后就允许你再嫁他人,你一听就喜形于色,可见你早就有了相好之人,而且此人定然就是你的同谋!
本官发出告示,村里数百村民都找不到死者头颅,王五却轻轻松松就找到了。定然是你想要尽快结案,所以让王五献出头颅。本官给王五20两赏银,就是要让你们以为本官不知道你们的奸情。但你们也太心急了,还没过10天,就前来告诉本官你们的婚讯,这正是让你们前来领死啊!如今铁证如山,还不从实招来,免得本官动刑!
少妇和王五见状已经无法抵赖,只好如实招供。原来,少妇丈夫也早已知道妻子与王五的奸情,但他贪心钱财,王五就带了两瓶酒来少妇家谈判,要他把妻子让给自己。少妇丈夫同意,但要价太高,王五和他讨价还价,两人谈不拢大吵起来。
王五强悍,把少妇丈夫强行按倒在土炕上,并要少妇前来帮忙把他捆起来。少妇力气小,捆得不牢,王五又帮忙用力捆住了她丈夫,所以少妇丈夫身上有深浅不同的捆绑痕迹。王五本来想就此逼迫少妇丈夫低价把少妇卖给自己,没想到少妇竟然怂恿王五干脆杀了自己丈夫。
于是,王五先用绳子勒死少妇丈夫,再拿锋利的菜刀割下他的头颅。二人趁夜深人静之时,把尸体抬了投进村里枯井,这一幕恰巧被胡成看见。王五再把头颅包起来带到外面去掩埋。二人后来听说胡成涉案,知县命人打捞出了尸体,又听说胡成身上还有两个大元宝,他们就起了贪念,由少妇出面去认领尸体,没想到就这样一步步在费知县暴露了自己的罪恶勾当。
按照当时大清法律,少妇不但是杀人的同谋,甚至还是杀人的主谋,被凌迟处死;王五则被处斩首,胡成和冯安受到训诫,最终无罪释放。这起离奇的“无头疑案”终于在费知县手上得以顺利告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