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行参菩提散文奖参赛作品】麻地月色/戚惠文
中秋节快到了，少女多次提醒娘，娘终于将一斤面粉二两白糖搁置桌上。近日，村口老槐树下，多出许多探望的小脑袋，期盼的小眼神。隔壁马兰她舅在县食品厂上班，每年这个季节，马兰舅就会带着工具，给马兰家做月饼。左邻右舍也沾点光，请马兰舅做几只月饼给孩子解解馋。那一两日，马兰家特热闹，马兰趾高气扬地站在门槛上，尖着嗓子叫，排好队，排好队。小脑袋们一人一只篮子，篮里面粉白糖油等做月饼的料，还带些鸡蛋或南瓜子或花生等作为马兰舅的酬谢。随着一屉屉月饼的出笼，香喷喷甜蜜蜜糯悠悠的气息在村子里弥漫开来，同时，一张张小脸上也开出了幸福的花朵。
少女按娘的旨意也去做了一斤月饼回家，娘只给她们每人半只尝尝，便将篮子高高地挂在房梁上悬下来的一只钩子上，甜甜的香味在屋子里萦绕，小妹时不时地抬头望望它，一天几遍地问，姐，中秋节还有几天？中秋节怎么还不到呢？
中秋节前后，正是农村狂剥络麻的时节。这络麻虽说有较高的经济价值，但收剥委实麻烦。社员们往往白天将络麻拔起，收堆在一起。女人将络麻用夹麻棒夹牢，男人拉出两米多长的络麻，这样一根一根夹过才能剥得出麻皮，这是很花力气的生活，接下来就是坐下来一根一根剥皮，这是很费时的，常常要连晚上做下去，有露水的月夜剥起来反而更顺手了。
终于等到中秋夜了，晚饭后，姐妹仨在道地上围坐桌边等月亮出来，小妹焦急地唱起来：月亮月亮快出来……月亮在千呼万唤中出来了，一轮红黄大圆镜铜锣似的挂在东方天庭上，小妹兴奋地喊到：好吃月饼了，娘说过月亮出来了就好吃月饼了。少女在椅子上加了只小方凳爬上去，摘下篮子，取出兰花碗，碗里盛着五只诱人的月饼，给两个妹妹和自己一人一只，慢慢咀嚼品尝，香酥酥甜丝丝的真好吃。此时，见大圆镜愈往上升便愈缩小，红色也愈淡，不久它到了半天，就成了一轮皓月。少女安顿好两个妹妹，挽着篮子，向地头剥络麻的爹娘送月饼去。
月如银盘般大，静静地挂在天穹上，星星没几颗，疏朗朗地点缀于蓝天中，如美人身上披着蓝天鹅绒的晚衣，缀了几颗不规则的宝石。少女踏着一地的银光，轻盈地走在乡间田埂上，附近庄稼呈现出素描的静态。穿过一片晚稻田，好香啊！少女用力吸动鼻翼，稻花香！正是晚稻扬粉的时节，秋风吹抖着稻花，传来轻轻的沙沙声；露水湿润了田野，月光下像是披了一层白纱，也打湿了少女的裤脚口。
早晨还是一片碧绿的络麻林，现在是开阔的空地了，三三两两的社员散坐于月光下，不时传来咝啦咝啦的剥络麻的声音。只见娘抓起一根络麻，在腿上顺势一磕，麻秆折成两段，左手麻梢头咝一声剥出，右手麻老头又咝一声剥出，麻秆堆脚边，麻皮甩身后，看她在月光下劳动的动作，就像是一曲优美的舞蹈。娘，吃月饼。少女从竹篮里取出一只月饼递过去。先给你爹送去。少女几步走到爹跟前，爹脱下手套，粗糙的大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接过月饼。少女又回到娘身边。娘问，你们都吃过了？妹妹在家？少女答应着。娘，这个是你的，可甜了。娘放下手里的活，接过月饼。少女轻轻地触摸了一下娘那双被络麻利出道道血口的手，心里像是被什么蜇了一下。娘深深闻了闻月饼，真香！随即掰下半只给少女，你吃吧。少女接着，娘刚张嘴，看见爹已吃完了月饼，便又掰下一半。娘轻轻道，给你爹送过去，娘尝尝就够了。
月亮亮汪汪的，如水的银光轻轻地泻了一地，络麻地上一家家在轻声分吃月饼，画面是那么的静美，那么的柔秀，那么的融和。少女抬头望明月轻轻问道，娘，月宫里的嫦娥仙子一个人是不是很寂寞很孤独。娘幽幽道，是啊，她肯定后悔不该独自一个人偷吃了西王母送给她和后羿的长生不老药，自己飞上了天而把后羿留在人间，现在只能一天到晚听小白兔的捣药声了。此时，正巧有一丝浮云挡了挡月儿，就像是嫦娥听到了我们的谈话，伤心落泪，用长长的水袖擦泪似的。少女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月宫出神。娘催促道，好回去了，我们这点剥好也回来了。月光静静地，唯有咝咝剥麻声。
少女沐浴在月下，影子拉得瘦瘦长长的。她轻轻哼着小曲穿越田野，耳旁响着“唧铃铃，唧铃铃”的银铃声；“切磋切磋――吱，切磋切磋――吱”的纺织娘娘的织布声；秋虫们合奏着乐曲……
作 者 简 介
戚惠文，1965年8月生于萧山农村。1990年春顶职进杭钢，在热带厂从事行车工工作至今。心中一直珍藏着一个文学的梦想。2006年开始提笔业余创作。2007年8月加入杭钢文学协会。迄今已在《中国经济时报》、《中国老年报》、《新民晚报》、《浙江国际旅游报》、《杭州日报》《联谊报》、《浙江工人日报》和《新安江文艺》、《浮玉》、《鉴湖》等报纸杂志发表作品150余篇。两次被集团公司评为优秀通讯员。2009年《每当国歌响起》和《缩影》入选《我和我的祖国》征文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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