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 芳丨读着《卖米》，忆起和父亲去卖羊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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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篇很火的《卖米》传遍了朋友圈。文章文中那条来回挑米的坎坷山路，那两分钱的讨价还价，都令我读后心酸不已。往事历历在目，儿时与父亲卖羊的情景不由得浮现脑海……
我是一个出生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的农村孩子，家里有两个姐姐和两个弟弟。父母都是大字不识的农民。
那时每年过年的时候，父亲都会到村里的私塾王先生家，帮他干上三天的庄稼活，为的就是让他帮忙写一副对联。王先生人很好，每次都还会多写上几个“福”字，或者一些吉利话贴在屋里。每回王先生都要叮嘱父亲说，左手里拿的这张叫“身体健康”，是贴在炕头的。右手这张“槽头兴旺”是贴在牛槽上的，千万别弄错了。
而偏偏在母亲嫁来的那一年，父亲就把这两张纸贴错了。母亲娘家的亲戚来拜年时也就看到了我们家炕头上贴着大红的“槽头兴旺”四个大字。
这成了当年的一个大笑话，然而正是这个让父亲羞愧不已的笑话，却改变了后来我们姐弟五人的命运。父亲发誓再苦再累都要让我们读书识字。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温饱尚还未达到，何况要供养五个孩子的读书呢？一切谈何容易。
那时吃面都是自家把小麦淘净晾干再送去磨房磨成面粉的。每次父母亲都会为掉落在地上的几颗麦粒吵架。日子太难了，他们不得不精打细算，他们不敢浪费一粒粮食。
每年打了粮食，母亲都会将它们计划好一分为二，一半磨成面粉上半年吃，一半储存起来下半年吃。因为怕被人偷走，母亲只好把粮食藏在自家的坟地旁，每次吃一点就去悄悄拿一点。
粮食是要配着野菜一起吃的，就是这样的精打细算，家里的日子仍还是捉襟见肘。我记得那时家里最好的饭菜就是灶上满满的一锅煮红薯，屉上蒸的自家腌制的一小碗酸菜。
母亲总会抹上一小勺猪油放在菜碗里，那闪亮的油花冒着热气，总让我馋涎欲滴。有一次我看厨房没人，偷偷打开了锅盖，我想尝尝那猪油到底是什么味道，怎么会那么香。谁知刚伸出手去，就被进来的母亲打了过来，她怒斥我：“你想干啥，咋这么不懂事，这是给你爷爷奶奶和两个小弟弟吃的……”
多年以后的今天，我仍不喜欢吃酸菜炒肉，我闻够了猪油的腻味，更怕回味那昔日穷困的味道。
值得高兴的是我们姐弟五人个个学习都很优秀。我和二姐在镇上读初中的时候，大姐去了县城上高中，而两个弟弟则在乡里读小学。每次周末的时候，父母就会在家里烙上高高的一摞饼。然后我们便各自带去学校。每天同学们去食堂打饭的时候，我们就用开水泡饼吃。每次周三的时候，父母亲就会兵分两路的去我们各自的学校
送下半周的饼……
大姐二姐就这样吃着开水泡饼考上了大学，而我和弟弟也顺利的考进了县城一中。父亲仍是每周三给我们送饼。那三十多里的路程，父亲不知来回走了多少趟，不知磨破了多少双鞋。邻居们很多人不理解，说这么大的娃还不让在家挣工分，上什么学呀，尤其是女娃子，早晚都是人家的人，费那个钱干啥。
父亲从不解释什么，就是默默的干活，默默的烙饼，送饼，像一头老牛一样不计收获的耕耘着，每天起早贪黑，艰难的供养我们读书。
那一年八月，眼看我们五个又要交学费了，愁眉不展的父亲实在想不出法子，只好决定卖掉家里唯一的那头羊。
盛夏的早上，我和父亲牵着羊赶到十多里地的集市上。父亲说这头羊一定要卖四十块钱才能配齐我们几个的学费。许多人看过羊后都只愿给三十八元，父亲坚决不卖。
渐渐的，集市上的人越来越少，又热又饿的我说：“爸，咱就三十八卖了吧，不就两块钱吗。”父亲瞪了我一眼说：“你知道个啥，两块钱，两块钱有多中用，你知道吗？”
午后的日头更加毒辣，集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我和父亲只好饿着肚子牵羊回家。
过几天再有集市的时候我们又去了，当人家还出三十八的时候，父亲这次非要三十九不卖。就为了这一元钱，我们再一次顶着毒日头把羊牵回了家。
就这样几个集下来，买羊的人都认识我们了，人家也就跟我们耗。终于，在开学的前一天，父亲不得不三十四元卖掉了那只羊。
那时我心里是怪父亲的，就为了那几元钱，值得那样吗？刚上初一的我甚至有点嘲笑父亲的没有文化。
直到长大以后我才懂得，那几元钱里藏着多少父亲的希望呀！那几元钱可以让我们多买几个本子，多买一支笔。那几元钱可以让我们少吃一次开水泡饼，而去食堂尝一尝那萝卜粉条的味道。父亲的心呀，当时该有多么的酸楚!父亲的心呀，那时该是多么的无奈啊!
多年以后，我们都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大姐和两个弟弟大学毕业后都考上了公务员。二姐在大学里教书，我也成了一名医生。
当我们个个在城里结婚生子以后，父母却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老家。他们习惯了那片土地，那片土地虽然历经了太多的苦难，却也承载了父母亲对儿女和对未来满满的希冀。我们感谢能够拥有这样的父母，亦感恩那些苦难岁月对我们意志的磨炼。
我知道苦难是不应该被称颂和被崇拜的，而当你面对它的时候，只要你愿意将所有的感受都隐忍在其中的时候，就一定会开出花来。很多时候，当你回首往事的时候，才会懂得，苦难真的是一笔财富。
酸甜苦辣的人生里，苦难其实更像是一本书。当你细细翻阅的时候，就会发现：哦，原来美好就在这里……
作 者 简 介
朱芳，70后。安徽省淮北市烈山区作协会员。喜爱阅读和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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