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礼贵丨口音依然（散文）
我的生日在冬天，1958年夏从遵师毕业未满18岁。离校前夕，学校组织去市文化宫观看话剧《万水千山》，然后回寝室等待分配去向。名单公布，我的去向是黔北最偏远的务川；默默地从班长手里接过车票，多想无益，赶紧眯一觉，天明就要出发……
一轮甲子过去了。一有机会我就打听当年在遵师一个班学习的同学，但他们都“潜”得深深的。感谢互联网，最近一下‘捞’到四位同学，他们是：绥阳的王兴杰、石怀祥、周兴国，遵义的何培蓉。和四人通话时，发觉他们的口音依然如故，脑海瞬间浮现出他们青春的容貌。
网上有个“娄山诗歌群”，我居贵阳，被熟人拉了进去。在群里，发现了诗友卜宗学（绥阳县作协主席），便向宗学打听绥阳同学的下落。报了石海等五人姓名。宗学说只认识石海——因他和石海的儿子石波是同事，但石海已于几年前患癌症离世。宗学给了我石波的电话，说：“也许石波认识他父亲的一两位同学。”
拨通石波电话，讲了寻访目的。石波说：“你要找的其他四位，我只认识王兴吉叔叔——他家和我家同住一个乡。’石波给了我王兴吉的电话。一连拨了三次，终于有人回话，问：“哪个？”我报了姓名，对方“哦”了一声，我问：“想起来了吗？”“想起来了！”我努力辨别对方口音，断定是王兴吉。兴吉说话温温吞吞，夹带方言“巧面儿”（勉强的意思）一词。
兴吉说，当年遵师毕业，他和付应全（遵义县的）两人留校，并未分下县教书。这实在让我吃惊！石海是班上的团支书，参与制定分配方案，要留校是公开的秘密。我问：“你和付应全留校干什么呢？”“在教务处刻蜡纸、复印资料。”师范转师专，两人遭淘汰，分回各自的县教书。兴吉说他只教了一年书，便改行从政，被安排到粮食部门，担任区粮管所所长；退休后，搬到绥阳县城居住.。
“一个班的绥阳同学，”我问，“还有石怀祥、周星国、唐三友，他们的情况你了解不？”“不了解。”兴吉说，“因为不在一个部门，从未联系过。”兴吉患有脑梗，很少外出，窝在家里的日子多。我告诉他，退休后我出了几本书，等联系上了其他三位绥阳同学，一并给几位寄送。原想只要联系上了兴吉，再联系怀祥星国三友就好办了，谁知像电视剧里的地下活动一样：断线了！
互联网时代，总有奇迹发生。绥阳籍作曲家杜兴成虽长住北京，但也加入了遵义的“娄山诗歌群”。兴成在群里发了一篇散文：《我的恩师》。他的恩师之一即是我要寻找的石怀祥。我即向兴成了解怀祥的有关信息，兴成让我联系诗乡的李长远。从长远那里，得到了石怀祥的电话。电话拨通，一个闷闷的声音问道：“哪个？”我报了姓名，对方说：“我耳朵聋，听不清楚，你跟我儿子说，让他转告我。”怀祥是班上的劳动委员，耳朵聋了，口音可没变。
怀祥的儿子叫石东升，是蒲场镇儒溪小学的教师。我提一个问题，东升便大声转告怀祥；怀祥回答后，东升再转告我。这样，大致弄清了怀祥的情况：从遵师毕业，他分到了绥阳的兴隆小学，当过教导主任；退休后回金城老家，因年事高（83岁），生活不便，老两口搬来和儿子住；耳朵虽聋，视力却好，喜欢看书看报。当年的遵师同学，唐三友已去世，周星国健在，住在蒲场皂芽村。东升给了我星国的电话。我谈了送书的事。东生说：“你可把给周老师的书一起寄到儒溪小学，让我转交他。”
次日一早，我在黔灵山公园和周星国通了电话。星国是班上的运动健将，篮球打得好，说话幽默。我俩在寝室的床位挨着，去海龙坝实习也同在一间村小。回首往事，彼此都很激动。星国谈到当年的毕业分配：“我们班同学的分配去向，学校主要是听取石海的意见。石海这人报复心强，因我爱水（开玩笑）他，他便把我分到了赤水。我知道后，私下跟他道歉，这才改分绥阳。”“石海留校分在遵师后勤，”我问，“咋又调到道真去了呢？”“出了事嘛，后来调回了绥阳……”星国回县分到绥阳师范，师范停办，县里送他去成都体院镀金。一年后回绥阳，任儒溪小学校长……
星国给了我女同学何培蓉的电话。他说：“这是在遵义碰上何培蓉她给我的，几年了，不知换没换！”试试吧，拨过去，通了！“那位？”口音脆脆的，是何培蓉！报了姓名，讲了与兴吉、怀祥、星国取得联系的经过。特别提到：当年学校举办文艺晚会，我们班表演的节目是鸭溪花灯，两男两女，其中的一个女同学就是她。培蓉的记忆一下激活了，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不知怎么，培蓉也提到当年的分配：“我家在遵义，被分到凤岗；好几年才调回遵义。”她又说：“丈夫姓笪，前年走了。儿子在红花岗教育局工作。同学中经常来往的有姜仁轩、穆仕炳……”
我也讲了遵师毕业后自己的经历，说退休后时间充裕了，出了几本书，还有余剩的，准备送给同学们。培蓉说：“你知道，仁轩是道真的，改行从政，退休后搬来遵义，凑巧和我住一个小区；仕炳改行从医，是专家了，他的住所距我家也近——你给我寄书，顺便给他们两位同学也送一本，由我转交给他们。”“你家的地址呢？”“我告诉你儿子的姓名，你寄到红花岗教育局笪某某收就行了。你在书的扉页写上你的电话和地址，以便仁轩仕炳和你联系。”我愉快地回答：“好的！”
从公园回家，我即刻从书架上取下余书《桃李芬芳》和《大地歌吟》，分别写上王兴吉、石怀祥、周星国、何培蓉、姜仁轩、穆仕炳等六位同学的名字，到海马冲邮局用快件寄了出去。
2019、9、22
作 者 简 介
刘礼贵，贵州省作协会员、中国现当代文学学会会员，有长篇小说《风云恋歌》、散文集《大地歌吟》等作品面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