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的小爱情】2.宁静夏天，美丽的意外

2.宁静夏天，美丽的意外

其实，在这一夜的这一刻，俯视着这个城市万家灯火的不仅仅是这四个人，应该是五个人。五个人站在不同的窗前，吹着带有洛河甜甜水汽的夜风。

婚房中四个人之外的另外一个人，就是灯心荣。

他原本是要去参加志峰的婚礼的，在志峰新家的楼下下了车，但是他突然改变主意了，没有朝站在楼下、正在忙碌着迎接客人的志峰走去，而是转过身，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去。

这个人口近百万的城市，对于灯心荣来说，并不陌生，大学四年他在这个城市度过，他几乎走遍了东都的每一条大街小巷，有一半显得冷冷清清的街道是他一个人走过的；另一半的街道，都是繁华的商业区，他和那个女子一起走过。

灯心荣站在窗前，清楚地记得，这个小旅店的窗户可以俯视到的每一条街道上，曾经发生过什么故事。

往事清晰地像刚刚看过的电影。两个人的甜言蜜语，两个人的撕心裂肺的争吵，仿佛还在耳畔响起。但是，那个让他欢喜让他忧的女子，此刻却在三千里外。

三千里只是一个冷漠的数字，并不能产生距离。但是今夜真正产生距离的是，刚刚在电话那头，温婉的女孩子，突然在意起三千里的地理距离。

无法安慰！无法解说！无言以对！

怎么挂下电话的？怎么没有走进志峰的家中，而是走进了一家从来没有来过的小旅馆？灯心荣完全不记得了。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夜，也注定是一个怀旧的夜晚。站在窗前，他的思绪也回到了七年前。

那是有着寂静夏天的2001年。

整个暑假里，灯心荣都在院子里的梨树下埋头写小说。丝毫没有考上大学的喜悦，更没有和好友欢聚、庆祝一下的的想法。

他考的并不理想，没有考入理想的大学。一所普通院校的录取通知书已经通过邮差，传递到了他的手里。他将通知书丢在一边，继续写他的小说。

他将高考失利的所有原因都归罪于高三以来躁动不安的心。所以，他想在小说中，对着圣洁的缪斯女神作最深切的忏悔。

然而不知不觉，他竟写下了这样一段文字：

“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

“流水一样的长发，雪白得照得出人的影子。绵延了几公里，在流水的源头，白色的柔丝漫过脚踝，爬上腰际，爬上美丽的脸庞，遮住了一只忧伤的眼睛和灵动的长长的睫毛。

“为了这一个等待的姿势，我不惜闯入了幻雪神山，经历无数次死亡的的考验，为了改变这今生不能在一起的命运，创造带有今生记忆的来世。

“世界上总会有许多不可逆转的法则。往往让人的终生奋斗只博得别人淡淡的一笑，然后转身离去，相忘于江湖。于命运无能为力。可抗争和追求一直是我的姿态。

“王子不可能喜欢上灰姑娘，美丽的公主也不会下嫁给丑陋弱小的青蛙。

“动听的故事背后，总是隐藏着隐喻的否定，以及莫大的伤感和叹息。”

等他回过神来之后，真的被这样的一段莫名其妙的话惊呆了。他心中想，难道，这就是三年高中生活得到的精华知识？高中三年，依然严守男生女生之间严格的界线，只是一味懵懂地躲避，没有明确的男女朋友意识，从来不敢越雷池一步的他，是不是也在心中期待一份让人嫉妒羡慕的轰轰烈烈的爱情？

“要早点睡了！明天就要去大学报到了！”

这是整个暑假里，父母唯一一次干涉他的生活。这个暑假里，父母破天荒地从来不让他帮忙做事，也从来不问他在做什么。自由得像游在水缸里的鱼。

因为自由，所以更加沉寂。

等到他送别父亲，独自一人徘徊在陌生的东都大学校园里，莫名的想法再次浮现在他的心头。

或许大学该谈一次恋爱了。高中的时候，对待爱情如同洪水猛兽，一听到这个词，立刻耳热脸红。看到那些走在一起的孤男寡女，像是看见不道德的事情一样，眼神里充满了鄙夷。一旦有可能会和异性单独呆在一起，就绝对会找一个借口离开。不管这个借口多么蹩脚。

但是，十七岁的少年，心中怎么可能对异性没有幻想。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有的是新生报到，有的是上届学长帮忙提行李，有的是刚刚从图书馆出来，腋窝下夹着一两本书，一脸的青春自信气息。

作为一所因为女生人数是男生两倍而远近闻名的东都大学，在九月初，暑气未消的天气里，偌大的校园显得更加美丽。

再也不是一眼望去全是校服的单调的高中校园，看看那一条条飘扬的长裙，还有那一款款紧身的让人不敢凝视的超短裙，像一只只美丽的蝴蝶，飞舞在春天美丽的花园。

但这都不是当年的灯心荣所注意的。那时候，十七岁的他，并不懂得欣赏女孩子的青春洋溢的美。

走在夕阳斜照的柳荫小径上，灯心荣心中也在期望，在这样恬静的校园里遇见自己对的人。她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首先，最好是长头发吧。因为他之前的经历中很少见到长发飘飘的女孩子。人到中年的农村家庭妇女，一般都是轻便的短发。高中校园像火车轮一样飞快转动的生活节奏，根本不会让女孩子有梳洗打扮的时间，所以那个时候，高中女孩子的头发都是一短再短。

男孩子没时间剪头发，女孩子都剪成短头发，在清一色的穿着校服的滚滚人流中，性别观念往往会被淡化。

灯心荣第一次这么强烈地被亮丽装扮的女孩子的美丽所冲击，心中冒出一个想法——若要找女朋友的话，一定要是长头发。那种飘逸的感觉，是真正的女孩子的美。

其次，别太矮啊。太矮的话，长发不是优势，说不定会成为丑的标签。

他为自己奇怪的想法吓到了，微微笑了一下。谁知这古怪的笑容，被刚刚走到他面前的女孩子看到了。“这么邪恶的笑容！”那女孩子快走几步从他身边飘过。连脚崴到了，都没有感觉。

“或许，她是被我的寒碜的衣着吓到了！”灯心荣再次笑了。

“同学，能过来帮一下忙吗？”

灯心荣闻声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连衣长裙，长发垂腰的女孩子，正微笑着看向这边。因为提着太重的行李，她显然力不从心，明亮的脸上闪现着晶莹的汗珠，皮肤白里透红。

然而那一头长发，确是最令灯心荣震惊的。刚刚在心中所想的女朋友的标准，不正是这样的一头美丽的长发吗？

密密的青丝，每一根都清晰可见，像是被天使灵巧的手一根一根整理过，柔软顺滑，没有一丝凌乱。乌黑乌黑的颜色，应该是让白雪公主的后母嫉妒到死的那种。

“同学，能帮我抬一下东西吗？我实在是抬不动了。”

灯心荣回过神来，决定放弃高中时候在女生面前特有的矜持，走上前去帮她——理想中的样板女朋友——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