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水 · 散文】胡艳:槐花如歌知几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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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水美文》
︱第431期︱
审稿|谭长征
Chinese Western literary journal
「槐花如歌知几许」
作者/胡艳
01
今年的春天如小脚女人般,迈着细碎的脚步一步三回头,久久盘旋不肯离去。每遇周六周日都是阴雨绵绵,大美春色淹没在烟雨蒙蒙之中,喜好春色的人留在了屋子里,急得人望空兴叹。槐花也在烟雨中从山坡到原上到岭上次第开放,虽然每周都回原上,但还是错过了槐花开着的时候。
岭上槐花渐开之际,周六阴雨绵绵,周日早晨飘了一阵子小雨居然天亮了,雨停了。正好朋友相约采槐花,我们驱车出了县城,驶入蓝金公路便进入慢上的横岭地区。横岭是秦岭的余脉,位于蓝田和临潼、渭南交界处,山脉起伏,沟壑纵横,自然条件要逊色一些。沿着蜿蜒的公路渐入高处,目之所及秦岭逶迤,山色如黛,横岭浓雾缭绕,满目苍翠。
来到一个叫秦家寨子的地方,只见村口树立着高大的门楼,门楼前耸立着一块大大的绿色广告牌,蓝田县农业扶贫示范村,高处耸立着长长的观景长廊,街道整齐干净卫生,村口有一露天蜂场,养蜂人带着护脖子的帽子在弯腰收蜜,成千上万只蜜蜂在忙碌地飞着,一派欢乐喜庆的丰收景象。蓝田自2016年开始实施发展全域旅游经济战略,县城灞河沿岸、白鹿原、秦岭关中环线以及北岭遍地开花,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赏心悦目的美景,都有笑脸相迎的农家乐。
迎面走来一位老乡笑盈盈地指着手里的槐树枝,他满心自豪地对我们说:“这是槐花。”我们也笑着回答:“我们就是为槐花而来的。”他捋下一把槐花放进嘴里,顺手递过来一枝,说:“你们尽管放心吃,这槐花绝对环保卫生,如果拉肚子来找我。指着槐花的胚说这里是绿的好吃,红的不好吃。”
告别友好的乡党,我们登上观景台,秦岭在云雾中隐隐若现,绸带一般延伸的公路穿越在高低不平处,远离公路的沟壑中点缀着红砖灰墙的村庄,满坡驾岭郁郁葱葱,放眼远望都是洁白的槐花。要不是呼啸而过的汽车声音叨扰,我还以为到了鸡犬相闻的世外桃源,天空不时飘来蒙蒙细雨,春风拂面槐香扑鼻,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大自然带来的身心愉悦,幸福感在内心滋长。横岭逶迤腾云海,沟壑纵横槐蜜甜,沐春风心旷神怡,叹今朝改天换地。
我们三人下了观景台顺着小路走到村子后边的一片松树林,踩着松软的松针开始采槐花。槐树虽然还在幼年,但因为松树林的营养,枝头长得很高,两个人一起扯下树枝才够得着槐花,手一扯槐花雨刷刷落在身上。还好几个人有备而来,都带了帽子穿着厚衣服,一点雨水何足挂齿,我们兴奋地穿越林间,互相招唤,树林里充满了欢乐的声音,不知不觉几个小时过去了,每人收获了二大袋子槐花,才意犹未尽地离开了树林。
02
槐树如北方的农民一样,淳朴善良,吃苦耐劳,用坚韧的意志战胜艰难困苦。记录关于槐花的文字,记忆再一次复活了,从前故乡的人和事浮现在我脑际,久久挥之不去。
从前生产队的饲养室门前有几颗粗壮的老槐树,夏天天气热,饲养员老黑爷总把牛牵出来拴在槐树上乘凉通风,他为牛梳理毛发,赶着牛虻。老黑爷身材瘦小,少言寡语。他从早到晚都忙碌着,扫院子,挑水、晒土、起牛粪、垫牛圈、收草、铡草……生产队的几头牛被他喂养的身体结实,温顺听话,犁地播种,拉车爬坡,吃苦耐劳,人见人爱。老黑爷耳背,很孤清,他总待在饲养室,只有吃饭的时候会回家去,圪蹴在家门口的碌碡旁呼噜噜吃完饭,放下碗吃一袋旱烟,就又回到了饲养室。
黑婆是个沉默寡言的女人,总有干不完的家务,她很少来饲养室,但经常打发大儿子来给黑爷帮忙,拉土、铡草,父子两只干活不交流。后来村里实行包产到户,牛和农具都分给了社员,饲养室取消了。老黑爷便从饲养室搬到了打麦场的放农具的土场房住,他喂了一头自己家的牛,依然重复着喂牛的工序。场房没有通电,老黑爷晚上点着煤油灯喂牛,牛吃草的时候他蹲在门外抽旱烟。傍晚在大场玩耍的我们,总看见黑爷的烟火在黑夜中一闪一闪地发着光,等他抽完了一袋烟,夜色便更深了,我们也都各回各家了。
再后来我离开了家乡,每次回家听说老黑爷生病了,吃不下饭,比从前更瘦了。槐花绽放的季节回到村子,听家人说老黑爷在一个夜黑人静的晚上悄悄地走了,走的时候只有他心爱的牛陪伴着他。
老黑爷如牛一样,一生默默无闻隐忍淡泊。家门口的槐树早伐没了,但他在槐树下劳动的场景却清晰地在我眼前展开。
槐树是北方农村极常见的树,有着顽强的生命力,随处生长,繁殖力强。我家邻居有个哑巴爷,他不会说话,但人很聪明心里也很亮堂。哑巴爷是个勤快人,春天别人还在梦乡时,他已经从鲸鱼沟里捋了一大笼槐树叶,背着回到了家中。羊见他带回来鲜嫩的槐树叶咩咩地叫着跳着,对他十分地友好。夏收大忙季节,中午太阳如火球样燃烧着大地时,狗会躲在阴凉处伸着舌头喘气,人们都在家中歇晌,哑巴爷顶着红彤彤的太阳,去地里检麦穗,扫散落地头、路上的麦粒。踩着点回来放下战利品,顾不上吃饭,啃着冷馒头随大家又下地干活去了。哑巴爷是村里挣工分最多的人,分得的粮食比别人家多。大家没饭吃的时候,他家能喝稀饭,大家吃粗粮的时候,他家有白面吃。
过了几年,哑巴爷的父母相继离开了人世,他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哑巴爷象他家门口朽空的大槐树,被掏空了心,变得懒散了,不太出工,羊也饿瘦了,只有侄子从城里的回来看他才露出笑脸,他孤独地出入家门,也没人在意他。一年冬天,邻居几天不见哑巴爷,敲门没人应,就端了梯子翻墙进到他家,发现哑巴爷已经僵在炕上。家人把他埋进了鲸鱼沟,他家的院门从此就落了锁,在日月变化中他家门斑驳起来,再后来土围墙垮掉了,门板朽烂了,门前院子长满了荒草;长满苔藓的屋顶也一点点塌陷。
再后来即使经过哑巴爷门前,也视而不见,他和他的家变成了如烟往事。家族中遇见婚丧嫁娶,或者清明、十一看到他兄弟、侄子上坟才回想起哑巴爷和从前的事情。
我从小穿梭在鲸鱼沟的槐树林中,是槐树馥郁了我生命的春天,阴凉了我的夏天。家乡无论怎么变化,我的年龄如何增加,但童年的记忆总在哪里。今天徜徉在槐花林中,我仿佛又回到了童年,回到原生态的故乡,又看见门前的槐树,鲸鱼沟的槐树林,想起我生命中出现过的人和事,童年是一本长长的电视剧,演不完的故事,扯不断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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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艳:白鹿原人,为人率性朴实,喜欢读书,喜欢写作,喜欢旅游。在“舒写平台”“幸福蓝田”“西部作家网”新浪博客发表文章100多篇。有《麦子总有在黄》、《我爷我爸的白鹿》《白鹿原上我爷的那些事》等记录白鹿原生活的系列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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