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水 · 散文】毛竹 ：关山度若飞

关山度若飞

            ——给不羁的野马

文丨毛竹

自幼便汉小力薄的我，至今仍手无缚鸡之力。做学子时曾久居栏杆之下做捕捉状神经高度紧张了半天，结果连个篮球影子也没逮着。只好眼睁睁地羡慕人家一逮一个，咚咚地在地上掷弹着，然后一个优雅的高抬手，“噌”的一声，那球便四棱不挨地垂直落下，简直漂亮极了！

我也曾竭尽全力地乱抢一气，但终究是被如林的强手架空并封顶，有时甚至还免不了要吃别人几拐子。也就从那时起，我对篮球便彻底绝望了。自然，以后任何再激烈精彩的球赛我都是不曾心动的，若是违心地硬着头皮去看，那也只是比坐监狱还难受呢!这其中还有一个不便言明的原因，那就是我看不懂，因为我一点也不懂比赛的规则。不难设想，如果比赛中途换人让我上场的话，我敢说，保险不出一分钟，我那拙劣的举手投足准会使裁判哨音频频而让观众前仰后合。

那时，刚被分到这所学校实习，我便迫不得已地观看一场篮球赛。记得那是该校女篮队员们费尽周折，好不容易才传下来一个球，可对方也紧追不舍地撵上来了，眼看就要扑过来抢了去。说时迟，那时快，这个球最终传给了该校篮杆底下迫不及待的一个队员。只见她眼疾手快地一把扯过球去，就在对方如狼似虎地扑上来的一刹那，她持球机敏地一闪， 对方扑了空，她就飞速而轻盈地双手向上一推，那球便不偏不倚地坠入篮环，随之便引发了一阵欢快而热烈的掌声。当时有人就喊8号真棒!而我却分明听见身边一位老教练的肯定：这娃就是打得好！而个别消息灵通人士则指着8号如数家珍地对她品头评足起来：这娃就是某某村某某家的大女子。也只是在这时，与其说我才注意到了8号，不如说是8号那独具魅力的球技引起了我的好奇。

当时我就好像才发现这个学校有个8号似的，而在这之前，我则根本不知道蓝湖中学还有这么样的一个女生。你瞧，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她高高的，瘦瘦的，脸色黄中泛白，双眸星光闪烁，挺苗条，特清纯，五官端正，身材匀称，动作优美，落落大方，机警敏锐，青春激荡---但给人印象最深的，却是她投篮时的轻巧与准确。

她总是把同伴们传下来的球一个个飞速而轻巧地投进篮环，几乎是百步穿杨而百发百中。我简直弄不清她到底是前锋还是后卫，因为有好几次我竟吃惊地看到，她在对方的篮下鹞子翻身般一跃而起，跳得那么高，脚都踢过了自己的头顶，简直就是鹤舞白沙般地一翅冲天!而这只是稍纵即逝的一瞬，可她就在这一瞬间一展雄姿摘取了对方的篮板球。然后又把这球往下传，而最后又是她把传下来的这个球轻轻松松不慌不忙推进了属于自己的篮环，我确实分不清她是前锋还是后卫。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啥叫前锋和后卫。我只是凭感觉胡乱地瞎猜一番而已。我有时也想，她大概属于那种一身兼两职的什么主力队员吧。

从此以后，就感到她真是一位花木兰式的巾帼英雄了。特别是她娴熟地运球左冲右突锐不可当之时，那气势简直就是排山倒海的钱塘江潮——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而她则一如既往地面不改色心不跳，就那么认真、执着、顽强、勇猛、镇静、自若地拼打着、突围着、冲锋着、传递着、推送着，又稳、又准、又轻、又巧，在全场此起彼伏的掌声与喝彩声中，连额头的汗珠都来不及拭去，就又马不停蹄飞舞着那把迷人的松鼠尾巴，向对方的篮下驰奔......

球迷们都非常喜欢目击她双手一抬轻轻一推的颇具个性的投篮动作，有的老师甚至还专为她的这个动作从不同角度拍摄了好几张珍贵的照片；也有人对她奋力一纵、腾空而起的瞬间抓球高难动作情有独钟并念念不忘；而我则独自对她那运球驰骋赛场的飒爽英姿百看不厌而推崇备至。你瞧，放荡不羁的8号过来了，乘风破浪的8 号过来了，杀气腾腾的8号过来了，惊心动魄的8号过来了；那球仿佛着魔似的在她的手心与地面之间飞速跳荡，她简直是得心应手、左右逢源；是那样的锐不可当，是那样的风驰电掣，是那样的威风凛凛，是那样的驾轻就熟，是那样的风风火火，是那样的汹涌澎湃，是那样的雄姿英发，是那样的神采飞扬，就那么前倾成马步势，快速地机动灵活地忽左忽右地位移着，咚咚地拍打着，左右开弓，横冲直撞，过五关，斩六将。于是，一路红灯渐次为她闪绿。僵局被她打开，虎狼被她驱散，血路被她杀开，篮球被她灌入，比分被她提升，球迷被她痴醉，掌声被她引爆，喝彩将她羞涩，鲜花将她簇拥，目光将她炙烤，奖杯将她辉映，而此时此刻，那端庄秀美的面颊已禁不住热泪滚滚，啊，淌吧，你这幸福而酣畅的甘霖！

难忘那次，同伴们传给他一个球，就在她轻轻推上去的一刹那，伙伴中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weihua！随之便从篮环垂直落下了那个球。于是，在频频的掌声与喝彩声中，我便牢牢记住了weihua这个似曾相识的8号......她的尊姓大名！噢，原来她叫weihua,weihua就是她！Weihua真棒!我在心里喊。

尽管如此，我仍是不喜欢篮球赛。要说喜欢的话，只能说是8号那炉火纯青的球技引起了我的极大兴趣。与其说我是看球赛，倒不如说是看8号。看她的纵横决荡，看她的腾挪展跃，看她的斗志昂扬，看她的意气风发，看她的不爱红装爱武装，看她的敢教日月换新天，看她的青春在赛场上熊熊燃烧，看她的蓓蕾在美妙的花季徐徐绽放......

直到有朝一日，我无意中忽然发现自己竟做了8号的老师！是的，8号是我的学生，我是8号的老师。那会儿，我只知道她是8号，名字叫weihua。因而便想，她不至于姓wei吧。若姓wei是“卫”还是“魏”，是“花”还是“华”，我极想得到证实。

    机会终于有了！厚厚的一大叠作文本!找那本写有weihua的不就得了?可结果却令我大失所望！Weihua 没有，没有weihua。全班52本作文，一本不多，一本不少。难道她不叫weihua？不叫，那应该叫什么？对，她肯定就藏匿在我面前的这一厚叠之中，面对我犹抱琵琶半遮面，始终不肯自报家门。没错，找！找她个天昏地暗，不信会发现不了这匹放荡不羁的红鬃烈马！可翻来覆去好几遍，我始终不能确认哪一位是机敏而勇敢的女篮8号。我想，她准是又一次声东击西地从我眼皮底下迂回曲折地溜之大吉了。此时此刻，她肯定正躲在暗处掩着嘴巴吃吃地讥笑我的愚蠢呢！如此说来，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喽！就在昨天，还自以为是火眼金睛的孙悟空，是慧眼识英才的马伯乐呢！想到此，我不禁望本兴叹而无地自容。

 哦，你这狡黠的女篮8号！

机会终于又有了，这自然是我的下之下策。我在发作业，一个个响亮地呼唤着，生怕遗漏了那个呼之欲出的海中孤礁，眼看就要发完了，可一瞥女篮8号，她仍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稳坐钓鱼台。只剩最后一本了------焦芸？！天哪，原来这就是女篮8号！常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没想到竟是一味济世救人的中草药！我在心里叫着。而8号这片静美的闲云此刻已笑容可掬地向我飘来，面对神色异常的我，她显得有点窘迫和不安，我却心潮澎湃地故作镇静地安慰她道：噢......没什么，焦芸同学，你写得挺不错的，可就是字写得......写得太小了......面对我的语无伦次，她终于微微一笑，恭敬而谨慎地接过本子，犹如在受奖台前捧过那尊神圣而光荣的冠军杯一般!

依然是那身常穿常新的“蓝天白云”......雪白的饰以红色条块的夹克衫，宽松的蓝得发黑的饰以白色贴边的运动裤，脚上一双半新不旧的白色运动鞋，一头梳理得有条不紊的乌黑发亮的秀发，用粉红的丝绳紧紧缠扎着，于是，便在脑后拽成了一个不长不短的迷人的松鼠尾巴，而乌发的三分之一却被无意间藏在了鲜艳的衣领里，只是平日里那黄中泛白的面颊，此刻却正汹涌着一股清淡不羁的红潮......她便是女篮8号，关山度若飞的8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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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稿：   王军红  编辑：马晓毅

作者简介

毛竹 ：华胥语文教师，著有诗歌散文小说集《灞水扬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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