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任晓霞：【远在乡下的日子】（散文）
远在乡下的日子
作者：任晓霞
清晨，睡梦中的我被室外上课的铃声惊醒，快速起身洗漱，忽而惊觉，哦，放寒假了。习惯性地拿起手机，刷了刷关注的公众号，看到延安教育圈有更新，延安人嘛，应该关心关心家乡教育界的大事。随手点开，省级作文大赛获奖名单出来了，延安竟有许多人榜上有名，看看都有谁？打开，浏览，眼前赫然一亮：《家乡最美》，再看作者名、县（区）班级，没错的，是学生的习作，是我亲手改的文章。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继续看下去，又看到了《难忘那张友善的脸》的习作题目，同样熟悉的作者名、学校名。我不由心头一热，乡下的学生，如此优异的成绩，实在难得啊！想到乡下，自然地想到了那里的学生，那里的同事，工作过的校园。记忆的闸门瞬间打开了，在那里生活的点点滴滴即刻浮现于脑海之中。
2013年的8月份下旬，我再次接受分配，将去离家七十余公里外的乡镇中学工作。没去过那里的学校，只知道太远了。听说，坐同样时间的班车，几乎可以到达省城了。抱怨无用，我不得不去。在家人的陪伴下，我第一次踏进这所学校的大门，见到了学校的校长，很随和的一个人。学校正在组织学生大集合，我顺便绕着几座楼转了转，空阔的校园，好几处正修整地面，调整桌椅，凌乱不堪。陌生的环境，眼前的一切，让我烦躁，排斥。调走的老师虽然不少，却没有腾出几间房子，我没有住的地方。还好有亲戚在这儿，我可以临时放下自己的行李、灶具了。学校给我们几个包了镇上的宾馆，条件极差，房门关上，一个人很难从外面或者里面打开，真要人命。现在想起，却觉得挺好笑的。
在这里，新的生活拉开了序幕。虽有万般的不如意，还是要学着一个人去面对一切。乡下的学校，学生一般不多，这里有三百余人吧，算是乡镇中学里最大的学校了。原以为到了乡下，课时量一定大大减少少，教学任务一定很轻松，甚至可以找理由不带课。谁知到学校之后，梦想瞬间破灭了。我们几个受到学校领导的高度重视，要么分配带毕业班，要么带每级的重点班。这里，每级设四个教学班，依然有重点班和平行班之分。学校实行小班教学，每班三十多名学生。我没能逃脱，两个班，语文课。和过去相比，学生人数少了，周课时没见减少，反而增加了，下午又增加了阅读课，科任教师需到岗检查指导。
工作了二十多年，超重的教学量不算什么，眼前的学生却让人难以适应。学生基础差不足虑，学习的兴趣几乎没有，学习习惯更谈不到。上课不听课，提问不回答，睡觉时被老师叫醒却大发脾气，让人气愤无语。作业呢，要么不交，要么乱抄，应付老师。课文不背，早读扎堆儿聊天，故意气老师。考试成绩个位数的，不是个别。这样的现状，眼前的学生，让我忍无可忍，找学校领导诉说委屈。领导呢，涵养性极好，面带微笑，对我进行了长达两个小时的说教。校长的一番话语，让我知道了乡下教师工作太多的不容易，知道了抱怨现状毫无意义，明白了急于求成将适得其反，明白了城乡学生差别之大，而老百姓对学校、教师的期望值依旧很高。的确，面对这样的学生，需要练就极高的涵养，具备持久的耐心，无私的爱心，修炼一颗百毒不侵的隐忍之心，否则，你的生活将如身处炼狱一般难熬啊！
心态影响行动。摆正了心态，尝试着走近了学生，竟觉得眼前的学生也不那么面目狰狞了，反而有了一点儿虽淘气却不失可爱的模样。再拿他们和重点班的孩子比起来，只是觉得成绩差了点，习惯差了些，做人的率直本性犹存呀！笑脸、耐心，也慢慢赢得了孩子们的信任。看到老师课堂上站的久了，他们搬去自己的凳子让老师坐；早操下后，总有学生跑来给老师送煮熟的鸡蛋；课间，也有人把发给自己的学生奶送给老师喝；活动课时，常见到热心的学生主动来老师办公室，要帮老师干点体力活。他们愿意走近老师了，愿意听老师的话了，也愿意听课学习了。看到了孩子们一点一滴的变化，谁能不为之激动喜悦呢！
还记得，初来乍到，校领导推门而入随堂听课的场景，学生左顾而言他的胆怯，让人只能摇头；忘不了，教学处安排，文科组所有教师进教室听课的一幕，老师人数超过了学生数，学生自信而出色的表现让人欣喜；怎能忘，午饭后，学生匆忙走进办公室的脚步，一句句，一遍遍的背诵？晚饭前，教室里一组组扎堆默写、检查的情景？忘不了，成绩单上学生的分数一次次地提升，学生脸上开心满足的笑容？
学生的进步，更大地激发了老师们工作的热情，教研组的活动日益丰富，形式多样。忘不了，凄冷的夜晚，在学校的团委会议室里，语文组的所有老师带来小刀、胶水、剪刀、白色和红色纸，由同课头老师一块品评优劣，挑选出年级的优秀手抄报。所有老师共同参与设计主题语、编排版面造型、题写毛笔字，在宽厚的展板上亲自粘贴。每个老师的双手上，都沾满了黑色、红色交织的胶水渍，厚厚的一层，洗了好半天呢。三个年级，优秀的作品整整三大版，粘贴完毕，住校生已经晚睡了。想到学生的手抄报明天能如期展出，身体的劳累也消失殆尽。
秋风送爽的日子，备受师生关注、期待的“汉字听写大赛”隆重举办。小选手们一个个表情凝重，整装待命。场外的观众席上，一扫往日的喧嚷，个个静坐，等待小组选手上场。单音节字，双音节词，四字词语，小选手们屏气凝神，听读，思索，书写，检查，每次每组淘汰一名。如此三轮赛过，决胜而出的优秀选手终于面露笑容。随后，他们将代表学校参加县一级选拔赛，自豪的神情溢于言表。
五月的校园，又是另一番景象。高大的柳树迎风吐翠，各色蔷薇花次第开放，绽放笑颜。又到“经典诵读”的预赛期了，所有班主任早已紧锣密鼓加紧排练了好久，诵读的内容，角色的分派，队形的排列，衣服的搭配，哪一方面都马虎不得，最好再搞点与众不同的创意，获奖就很有希望了。学生们的参与热情也是空前高涨，谁不想抓住机会展示自己的形象、才华呢？最是书香能致远，整个校园弥漫着浓浓的书香气息，让人迷恋，陶醉！
不久，全省组织的“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征文通知下到了学校，教学主任随即转给了我，悉心交代要重视。为此，我立即召开本组教研会，组织大家学习文件通知，一块出主意，提要求，分名额，定时限，完成征文任务。随后，就是科任老师的筛选，没有入选的好文章。时间紧，任务急。我再次找来班上的写作水平稍好学生，谈他们对核心价值观的理解，具体到一个点，细化到身边真实的人和事。有了这样的指导，学生写的文章不再是空洞的大话、套话，有具体的内容了，但结构还是随意，语言仍是平淡无趣。我要求学生自己再改，找别人帮改，最后由我面对面指导，理思路，顺章法，改语言。三写多次批改后，按期完成任务。 作文课堂上，我把批改前后不同的文章做以展示，让所有学生在比较中学习揣摩好作文的立意、构思及语言表达的要求。学生平时也看了太多的作文书，老觉得写的好的人，距离自己遥不可及，高不可攀，兴趣不浓。可是，这次看到的却是本班学生的优秀作文，倍感亲切，加之文章中所写的人和事就在身边，因为熟悉，真实而激动，直怪自己平时不观察，抓不住有用的素材。这次活动，真正影响了学生们，让他们从心底认识到，好素材就在身边，好作文并不遥远！优秀的作者就在眼前！
教学之余的空闲时间，我们几个“单身”经常搭伙做饭。邻居雪儿年轻漂亮，聪慧能干，也很爱热闹。好几次，她邀约我们一起去她的房子包饺子。约好的时间，等到我和同事去时，她已经和好了面，备好了蘸汁儿，洗好了做馅的肉、葱、姜和大萝卜，正准备动手剁饺子馅呢。人多手快，我们几个齐动手，香喷喷的饺子馅很快搞定了。所有人看颜色，尝味道，一致验收合格之后，才开始动手包饺子了。揉面的，擀皮儿的，包饺子的，烧水做后勤的，各司其职，忙而不乱。一个小时后，圆嘟嘟、白胖胖，状如元宝的一盘盘鲜肉水饺摆在了桌面上，直诱得人涎水欲滴呢！大家围坐一团，吃着饺子，品着咸淡，拉着家常，其乐融融，胜似家的感觉啊！
至今记得，等我上完早课回来，勤快手巧的芳已做好了细长、匀称的拉条子，浇上她炝好的汤汁，再盖上炒好的素菜，吃上一口，面条的劲道，汤汁的香辣，炒菜的爽脆，都好像留在了味蕾之上，那个享受的滋味深入肺腑了，那个爽啊！
下午的饭，就该我显显身手了。我的特长，做烩面，吃面喝汤，蔬菜多样，滋润肠道，有益健康嘛！做特色烩面，很有讲究，面要和得硬而有韧劲，擀面一定薄厚均匀，切成一拃长（大拇指与中指叉开之间的长度）的细棍棍面，待用。将土豆条，掰好的豆角，胡萝卜片，西红柿块，切块的葱、切片的蒜，及青椒丝放一块混炒即可。烧水，煮面，撇汤，烩菜，放盐，加生抽，下绿叶蔬菜丁，搅拌均匀，可出锅盛碗享用了。
进入冬日，遇到刮南风的日子，住在南楼的我们就要受罪了。烟囱无一例外地倒风，顺着火炉，烟囱的缝隙徐徐冒出，弥漫整个屋子，呛得人没法呆。这样的日子，只能拿着碗筷去操场北面的平房里混饭吃了。难得的客人，被主人宠着，静等饭来张口。白白的大馒头，就着大烩菜，再喝上一碗熬得黏黏的红薯稀饭，直叹是人间难得的美味！偶尔心里过意不去，想帮帮忙，洗个锅的日子，也被主人坚决推辞。哈哈，受罪的同时，也是享福啊！
夜色已深，备课就绪，改完了作业，又要上网参加国培学习了。聆听权威专家的讲座，积极参与课堂评论，遇到精彩内容，动手做做笔记，发发日志，写写自己的培训心得。躺在床上，回想一天的经历，忙碌却很充实。
冬去春又来，空气中弥漫着生命苏醒的气息。春色撩人，午后漫步于野外的小径，果农们脚步匆匆，你来我往。走进果园，定睛细看，苹果树的枝条上都冒出了一簇簇的小花苞，粉嫩迷人；树下，偶尔能看到一丛丛破土而出，长势正旺、鲜绿欲滴的小蒜，就让人欢呼雀跃了。掐下小蒜露出地面的部分，洗干净，剁碎，拌上油泼的红辣椒，嘴馋爱吃辣的人可以打打牙祭了。
春末初夏的下午，校园里的大操场又成了高规格的舞台。爱好音乐、跳舞的男女老师相聚此处，在酷爱舞蹈的领舞人花儿的带领下，伴着大音响传出的高原音乐，翩翩起舞，尽展舞者妩媚的笑脸、婀娜的身姿。这个时间，活动的学生也来凑热闹。一度，操场南的宿办楼前是学校人数聚集次数最多、人气最旺的场所。不善音律、不够大方的我，却是他们忠实的观众兼粉丝。新学期开学时，大方爱美的花儿先我调离了学校 。没了她的带动，昔日的热闹不复存在。
乡下工作的日子，我学会了很多，收获了很多。虽平淡，却充实，难忘。
如今，我已经离开了那里，所带的学生也已经上了心仪的高中。一次次，在梦中，我又回到宽阔的校园，回到我住了两年多的房子，回到留下我脚印的教室……
轻掩记忆的门扉，岁月馈赠的这段经历，我将永远珍藏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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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任晓霞，1972年出生，陕西洛川人。初中语文教师。热爱文学，喜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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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责任编辑：徐萱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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