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联例话（32）对联中的反复与复辞
朱英贵
（本文刊载于《晚霞》杂志2019年第13期）
反复与复辞都是对联中的语言重复表达形式，有人将其统称之为“复叠”。其实“复叠”在事实上可分为三种情形：一是“叠字”，即同一个字在联中紧挨着重叠使用；二是“复辞”，即同一个字在联中间隔着重复使用；三是“反复”，即同一个词语连续出现或者间隔出现（中间要有语音停顿）。“叠字”、“复辞”、“反复”这三种修辞手段，或烘托气氛，或加重语气，或渲染感情，借以使联语别生意趣。关于“叠字”拟另立篇目来谈，本文先来谈谈“反复”与“复辞”。
一、对联中的“反复”
所谓“反复”就是指一个词或一个短语在对联中重复出现，有时可能是连续性地重复出现，有时也可能是间隔性地重复出现，但在反复的词语之间都含有或长或短的语音停顿。反复的目的，既是为了加强对联的语气，借以突出联意，又可以加深联语的意蕴深度，把所要叙述的事物表达的更加形象生动。下面来看几副运用反复手法的对联：
（1）明代一位被罢官的太守所书门联：
佛言不可说，不可说；
子曰如之何，如之何。
上联的“不可说”和下联的“如之何”都属于连续反复，中间都有语音停顿。
（2）穷书生写的一副春联：
年难过，年难过，年年难过，年年过；
事无成，事无成，事事无成，事事成。
上联的“年难过”和下联的“事无成”属于连续反复，中间都有语音停顿；上联的“年年过”和下联的“事事成”属于间隔反复，中间也都有语音停顿。
（3）八国联军侵华时的爱国宣传联：
挺起，挺起！四亿病夫快挺起！
醒来，醒来！百年睡狮猛醒来！
上联的“挺起”和下联的“醒来”都属于连续反复，中间也都有语音停顿。
（4）成都望江楼崇丽阁的一副对联：
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
相传上联是清代一位名士所作，咏成都望江楼，但无下联，百余年中无满意续对，据说现在崇丽阁的下联还空着。这个下联是20世纪30年代什邡县李吉玉以该县古印月井为题所对。上联四用“望”字，三用“江楼”、三用“江流”，两用“千古”；下联四用“印”字，三用“月井”、三用“月影”，两用“万年”，且中间都有语音停顿，这些处重复的字词都属于间隔反复。另外，上联“楼”、“流”押韵，属对难度很大。下联用“井”、“影”来对也押韵，对得工整，可称奇巧，美中不足的是用什邡景物对成都毕竟隔了一层。
二、对联中的“复辞”
复辞就是故意重复用字，是指同一个字在对联的同一联中不连续地反复出现。这种修辞手段所要强调的就是反复重复的那个字，借以产生一种形式上错落复杂、声律上节奏回荡的艺术效果。这种手法多用在绘景、抒情的联语中，借以表现某种热烈、缠绵的情调。
“复辞”跟“反复”的本质区别有两点：一是“复辞”着眼于“字”，而“反复”不限于字，可以是词语或短句；二是“复辞”所强调的是在形式上同一个字词重复出现，而“反复”所强调的却是在意义上同一个词语反复出现。复辞有一字复辞、两字复辞、多字复辞之分，每一类型中又有重复次数多少之别。
其一，一字复辞（上下联各有一字重复使用的）
1、一个字重复两次的
（1）“半”与“中”复辞巧对：
半夜二更半，
中秋八月中。
据说金圣叹临死前才想出下联的这副对联，“半”和“中”均为置一联首尾的复辞。
（2）“月”与“人”复辞巧对：
水底月为天上月，
眼中人是面前人。
上联的“月”和下联的“人”均为一在句中一在句末的复辞。
2、一个字重复三次的
（3）“事”与“人”复辞巧对：
不生事，不怕事，自然无事；
能爱人，能恶人，方是正人。
上联的“事”和下联的“人”均为处在意群停顿处的复辞。
（4）广东梅州人境庐联：
有三分水、四分竹，添七分明月；
从五步楼、十步阁，望百步大江。
上联的“分”和下联的“步”均为处在句中的复辞。
3、一个字重复四次的
（5）《儒林外史》中的一副对联：
读书好，耕田好，学好便好
创业难，守成难，知难不难
上联 “好”字复辞，说明读书与耕田各得其所的道理；下联“难”字复辞，强调创业与守成均不以为难的心态。
（6）湖北当阳玉泉山关帝庙联：
赤面秉赤心，骑赤兔追风，驰骋时毋忘赤帝；
青灯观青史，仗青龙偃月，隐微处不愧青天。
上下联的“赤”和“青”两个颜色词分别出现四次复辞，使关羽的英武形象跃然纸上。
4、一个字重复五次的
（7）吴忠礼题南京弘济寺联：
松声竹声钟馨声，声声自在；
山色水色烟霞色，色色皆空。
上联突出一“声”字，下联突出一“色”字，既写景又抒情，情景交融，意蕴深刻。
（8）顾宪成题无锡东林书院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上联连用五个“声”字，下联连用五个“事”字，并使用了分总的手法，抒发以天下为己任的远大胸怀。
5、一个字重复六次的
（9）题戏曲演员联：
看我非我，我看我，我也非我；
装谁像谁，谁装谁，谁就像谁。
上联连用六个“我”字，下联连用五个“谁”字，既表现了演员扮演角色的自我感觉，又表现了观众对演员扮演角色的良好评价。
6、一个字重复更多次的
（10）六十岁寿联嵌“花甲”巧对：
花灯悬挂杏花天，桃花开红，李花开白，头戴花，步生花，花上加花，百花香透花马国；
甲策翻看灵甲日，麟甲呈吉，龟甲呈样，龙现甲，鳖展甲，甲中添甲，万甲光腾甲子年。
一字复辞也还有更多次复辞的情形，七字、八字、九字乃至十字……在联语大花园中都可以找到。此联为六十花甲寿联，作者将“花”、“甲”二字分别以复辞的手段嵌入上下联，各自共重复了十次之多，作者才华尽显，寿者吉祥如意。
其二，两字复辞（上下联各有两字重复使用的）
1、两个字分别使用的
（1）挑担行路巧对：
身轻担重轻承重，
脚短路长短走长。
上下联各有两个字（轻、重 / 短、长）完成两次复辞。
（2）车水扇风趣联：
水车车水，水随车，车停水止；
风扇扇风，风出扇，扇动风生。
上下联各有两个字（车、水 / 扇、风）完成四次复辞。
2、两个字组合使用的
（3）教书先生与学生家长戏对：
竹笋出墙，一节须高一节；
梅花逊雪，三分只是三分。
上下联各有两个字（一、节 / 三、分）组合在一起各自完成两次复辞。
（4）四川云阳张飞庙联：
慕汉宋两完人，文章绝世，书法绝世；
称巴蜀一胜境，琵琶有声，铜锣有声。
也是上下联各有两个字（绝、世 / 有、声）组合在一起各自完成两次复辞。
3、两个字既组合使用又单独使用的
（5）十五和除夕巧对：
天上月圆，人间月半，月月月圆逢月半；
今宵年尾，明日年头，年年年尾接年头。
上下联各有三个字（月、圆、半/ 年、尾、头）分别组合成两个双音节词各自完成两次复辞。
（6）乾隆巡游到通州与纪昀巧对：
南通州、北通州，南北通州通南北；
东当铺、西当铺，东西当铺当东西。
上下联各有四个字（通、州、南、北/ 当、铺、东、西）分别组合成两个双音节词各自完成三次和两次复辞。
其三，多字混合复辞（上下联各有多个字重复使用的）
（1）四川青城山联：
栽竹栽松，竹隐凰凰松隐鸡；
培山培水，山藏虎豹水藏龙。
上下联各有四个字（栽、竹、松、隐 / 培、山、水、藏）分别完成两次复辞。
（2）雪梅与风竹巧对：
雪里白梅，雪映白梅梅映雪；
风中绿竹，风翻绿竹竹翻风。
上下联各有两个字（雪、梅 / 风、竹）分别完成三次复辞，另外还各有两字（白、映/ 绿、翻）分别完成两次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