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作家散文】黄文慧 / 最忆是西湖
最 忆 是 西 湖
黄文慧(重庆)
夜 游 西 湖
晚饭后散步,许是受了白蛇的魅惑,我竟全然不顾腰伤,一路奔西湖而去。
G20峰会虽已结束,西湖的音乐喷泉仍夜夜绽放。我到时,游人已里三层外三层将湖边的栏杆围了个密不透风。我索性买了船票,登上游船,去探访这神秘的西湖之夜。此时已七点过,环湖的灯光璀璨,湖面平静,湖水温柔地静默着,似等待一场盛宴。远远的,新雷锋塔披着金黄色的光,告诉人们它已与白娘子再无关联。七点半,音乐响起,只见游船东北方向的湖面上,湖水穿上了赤、橙、黄、绿、青、蓝、紫的纱衣,灵动地跳起舞来,轻歌时如杨柳拂风,激昂时如蛟龙腾云。音乐,舞姿,色彩。摇曳,旋转,升腾。曲线变直线,柔枝变石柱,单组变多组,淡黄变深紫……我看呆了,仿佛置身梦境,又仿佛身处焰火现场,一时竟傻傻地分不清。奇怪这水与火,如此不相融的两种东西此时却在我眼里神奇地结合,而且配合得如此绝妙,我终于读懂了什么叫"美仑美奂",什么叫“叹为观止"。
音乐结束,游船已到西湖中央。解说员指着前方说那就是断桥,此时虽有湖畔的灯火映照,但是断桥太小了,我只有不断地把镜头拉近,拉近,再拉近,一边借助于影视作品中的印象,然后努力在我脑子里复原出它的轮廓模样。呵呵,要是许仙白娘子看到我今天的辛苦,该会想不枉当初他们刻骨铭心爱一场吧!
船到白堤,隐隐约约地看到那道应该是有桃柳夹堤的堤坝,镜头里便仿佛看到了这里桃红柳绿的春天,那该是多么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致啊,想到此,不由得念出了“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
游船经过一个黑乎乎的小岛,解说员说这便是湖心亭了,细看时,它被一片树林遮掩着,似乎也能看到林子深处有亭子,似乎也能听到童子低语“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再想细听时,亭子已渐行渐远,回望这片小岛,多么希望此刻下起一场漫天大雪,让我目睹一次张岱的那一幅经典白描,那一痕长堤,那一点亭角,那一芥小舟,那两三粒痴人,今夜,可会走进我的西湖梦?
等到"三潭印月"处,我已再难平复心绪,更看不见那湖中的三十三个月亮了。我还记挂着那道模糊的苏堤,想着无论如何也该去梁山伯和祝英台十八里相送的长桥上走一走,感受一下他们当时的心情,闻一闻他们留下的气息……唉,叹一口气,抬头,只看见一弯脸色苍白的月牙。
回酒店的路上,才感觉到我的脚已疼得不想沾地。回想今天的夜游西湖,它就像那些美丽的传说一一似真似幻。或许,遗憾,是西湖留给我的另一道风景,我,且记之,亦且美之!
再 游 西 湖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我想,此时的苏子定已微熏,醉眼里美景俯仰皆拾,佳句自是情致即成。为了揭开西湖神秘的面纱,我的预习作业做到了最理想化:约一个导游。
初秋的杭州,早上五点过天就亮了。掀开窗帘,没有清清亮亮的晴空,也没有淅淅沥沥的秋雨,只有飘飘忽忽的雾,再一次为我的西湖之约蒙上了一层乳白的轻纱。
来到湖边,我的眼里只有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水,湖心亭所在的岛呢?连影子也藏起来了。本来毫无方向感的人,此时更像醉了一般,不知道身处西湖的东南西北了,唯有这一湖泛着涟漪的水,叫我明白,真真切切的,我是在西湖。上了游船,我便走进迷雾里去,走进西湖故事里去。
本以为花了一百个大洋,我便能走上断桥,用脚步去量一量许仙白娘子的情路,或许还能在桥沿探身寻见他们在湖中的倒影呢。可是,亲爱的宋导只让我们坐在船上,像小学生一样听她讲断桥仅是一座小小的单拱石桥,而我们眼巴巴地向断桥方向望去,白雾茫茫,白雾茫茫,愁断巴人肠!然后她问:“西湖是死水,还是活水?"“小学生"中有人抢答"活水""死水",宋导诡异地笑了:“非也,西湖是一湖半死不活的水!"原来西湖与钱塘江之间有暗道相通,虽然隔着一座山,但仍不妨碍它们之间的定期换水。我们脸上无知的惊愕让宋老师很受用,她继续给我们讲东坡肉的来历、西湖龙井茶的物以稀为贵,可就是不让我去湖心亭闻一闻张痴人的茶香。唉,望桥兴叹,望亭兴叹啊!
终于上了一座岛,一眼便瞧见了湖中成等腰三角形的三个石潭,才知到了"三潭印月"处。大家都找有利位置拍三潭全景,可镜头下灰蒙蒙的背景,多少让人有些失望。只能说,拍此照,证明我到此一游罢。失望的心情很快便被康熙的题字冲淡,"印"本为"映",只因是皇帝题的,别字也成了一道风景,圈起来了,想照皇帝的墨宝,可总照进一些陌生的脸来。罢了,转过镜头,见有小情侣在宋导的指导下来到"我心相印亭"牵手盟誓,于是感叹,爱情,西湖文化的主题之一,从古至今,时时都在书写着爱的故事啊!
去花港观鱼时,雾终于变成了雨。成群结队的红鲤鱼,抬头望了望我们,继续抢食吃,全然不顾我们女生的面子,一点也没有要沉下水去的意思。我索性钻进湖边一小卖部,泡一碗方便面,坐在矮凳上,一边竭脚一边欣赏“山色空蒙雨亦奇"。那些雨中的石桥,雨中的廊亭,雨中的油纸伞,瞬间便变成了一幅江南写意画。而那雨中的杨树,像极了一位温柔的女子,披散的枝条似她的长发,又似飘逸的裙袂,在风中袅娜地柔美着。我突然想起了西湖边林徽因的镂空像,美女兼才女的她,原来是在这样的“潋滟"与"空蒙"中造就了一段传奇佳话么?
与宋导分别时,雨下得更大了。回望西湖,我想,东坡先生可曾游过雾中西湖?可曾写过雾中西湖?
三 游 西 湖
在经历了一次强降温后,天气,终于回暖了。
阳光特别亮,透过窗帘,似乎要溢满整个房间。这样的午后,适合换上春装,来一场属于小阳春的邂逅。我的西湖,再一次在我的心里澎湃起来。
为了避免又一次的擦肩而过,出租车上,我们说直接到西湖断桥。可是,车在万分拥堵中不得不停在人行道边,师傅说穿过马路后往右前方便是断桥了。于是我们下车、过马路,终见杨柳树下一色波光,西湖,我们又相见了!湖与公路间,高柳夹堤,路,却有不够走的嫌疑。熙熙攘攘的人头,闹闹杂杂的对话,都向断桥涌去。
走得近了,才从湖堤边照相人的pose中明白,断桥,定已在他们手机的取景范围内。于是扒开人群的背脊,终于看到那个单孔的石桥,就这样静静地、朴素地沐浴在西下的秋阳中。我端起相机,从拉近的镜头里细细打量她,镜头里,就近的柳条似她垂下的长短不齐的刘海,而阳光下,她的脸微微泛起红晕,一呼一吸,湖水微漾。此时我只想借了湖水的手,轻轻抚摸她的唇,在它的一张一翕中感受她古老又年轻的生命……有人拍我的肩,友好地问"您,好了吗?"我才知道,她并不专属于我的镜头我的遐想,她也不能只限于遥望,那桥上的人山人海,便是明证。
我也一脚踩了上去,铺桥的青石板已不在,我跳过历史,踩在了现代文明之上。桥栏杆还有石头的温度,但打磨得过于细腻。我伸出手,慢慢抚摸着它,那么我此时触摸到的,该是哪位旅人的余温?或许要到大雪纷飞的时刻,断桥残雪才能还原她典雅的美!突然明白,此刻,我只能说,我已走在断桥上!
白堤,桃树一行,柳树一行,桃树矮,柳树高。尽管此时天气甚暖,无奈却赏不了“桃红柳绿,俯仰生姿”的盛景。我只有跟着人群,默默地走在这些高大的柳树下,拍拍它们,很高兴它们依然绿得那么有生机,只是,不知它们是否仍沉醉在白居易的“最爱”里?倒是内湖的那一湖残荷,在我的镜头里霎时有了古典的气质,或许是因为它渲染了这深秋的凄婉,或许是因为它后山上的宝俶塔。望望那塔,望望那些低垂的荷梗,望望那湖中的游船,我突然说不清这白沙堤是陷进了我的哪一种情愫里了。揉揉眼,我只好关掉镜头,静静地,看夕阳轻轻为它涂上一抹靓丽的色彩。
等到平湖秋月处,天色已暗淡下来,又还不到月亮出来的时候,所以自然无法领略“一湖秋水一湖月"的景韵。而湖心亭,近在咫尺,却又在若即若离的世界外。我告诉自己,如果心有不甘,那就期待下一次的西湖游吧。
坐上拉散客的面的,绕孤山而前往来时的路口,遗憾又油然而生,“断桥不断"、“长桥不长"、“孤山不孤"是谓西湖三绝,而今天的我究竟读懂了西湖的多少?
路,非来时的路,西湖,亦是我梦中的西湖。
作者简介:
黄文慧,女,网名“冰花谢了”。重庆市长寿区葛兰镇中学语文教师,长寿区作家协会会员,擅长散文创作,在《长寿日报》、《长寿文艺》、《长寿教育》发表散文及教育叙事多篇。